归去来(1/2)
飒飒秋风吹淡天际的云卷云舒,清晨的空气愈加清冽起来,隐菊苑里的银杏落了一地。
二姑娘特意吩咐了扫洒上的人不必刻意清扫,而下人们往往也舍不得拿肮脏的笤帚搅扰了这一方天地,于是远远望去,那银杏树下便好似铺了一层碎黄金,宁静而恣意。
“姑娘,是哪两盆花给老夫人送去?”
顾筱之清亮的眼眸望着院中飘零的银杏叶怔怔出神,即使已经回来了五日,她还是有些恍惚——本该结束的生命没有结束,闭上眼,她仿佛还能听到那晚,隔壁家放烟火的声音......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她竟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
是勾魂的使者忘了她这漏网之鱼,还是十年一觉真如梦一场?
那么,陆庭琤呢?
她明明亲手断送了两人的性命,斩断了彼此苦痛纠缠的一生,难道还要再重来一回?
不......
她只要一想到她的韵儿没能活过五岁,她的第二个孩子甚至没能睁开眼,心口就一抽一抽地在滴血,更遑论......狼子野心的陆庭琤害得她顾家家破人亡,踩着她顾家人的尸体去加官进爵,换取荣华富贵!
她绝不允许......绝不允许......
所以,这一世他们最好不要再遇见,否则......正如她前世所说,她一定会提前弄死他。
“姑娘?”
卷画如黄鹂鸟般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顾筱之定了定心神,抬眸扫过那窗外廊下沿着花圃小道一溜儿摆着的几盆秋菊,或艳似骄阳,或沉如墨玉,或淡若水痕,一盆盆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把那两株‘玉壶春’抱上吧。”她微微偏过头,浅笑着说道。
入烟抿嘴轻笑道:“听说侯爷就要归家,姑娘怎不送侯爷两株?”
祖父啊......眼前赫然浮现承恩侯那粗犷不羁的模样......
顾筱之额角微微跳动,嘴边那抹惯常的恬淡笑容差点没能撑住——简直不敢想象武将出身的祖父侍弄花草的妖娆身姿!
“莫不是你想见识一下,什么叫辣手摧花?”她皱了皱鼻子,打趣儿地说道。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捂了嘴,低低笑起来。
其实说起来,祖父的辣手摧花她是见识过的。
前世他老人家归家赋闲后,她也是送了不少珍贵的菊花过去的,可往往出不了三五日,那些花儿便会惨遭毒手。后来,她又陆续送了好几次,还是没能逃过同样的厄运。直到祖父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直言他养不来这些,还是别再拿给他糟蹋,这才悻悻作罢,却也算是救了那些娇生惯养的花儿一命。
回想这些好笑又无奈的往事,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却再也不会发生了。
——
承恩侯府的正院唤作慈侑堂,堂屋后的长廊边上栽了好些高大挺拔的玉兰树,堂前的小花园里又有几排矮从灌木纵横,西北角种了一棵罗汉松傲然挺立。因此,即便到了萧瑟之季,整个院落也是郁郁葱葱的,朝气蓬勃又不失庄重肃然。
顾筱之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尚早,廊下站着好些等着侍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屏气凝神,低眉顺目,见了她也只是无言地福一福,连一丝声响儿都不敢发出。
要说往常的时候,她们纵然也规矩得很,不敢轻言狂放,但也没到这般小心翼翼的地步——祖母虽然积威日久,却从来不是严苛之人。
她却是知道她们为何如此的,事实上,不止慈侑堂,近来整个侯府的奴婢们都是前所未有的循规蹈矩,连大气儿都不敢在主子跟前喘,生怕惹了眼被立时撵出去。
这与她祖父承恩侯此次奉诏回京不无干系。
两年多前,承恩侯顾思道领正二品中都留守司留守,奉旨镇守北方边陲重镇幽州城。
幽州常年受西戎北狄等蛮族骚扰,尤其是过冬前的漫长秋天,他们牛也不放了羊也不喂了,就想着到邻居家打个秋风好过冬,因此时常发生一些小规模的骚扰战。
承恩侯自镇守边关以来,总体胜多败少,大面上也还算过得去。然前些月,却有御史参奏顾思道任职期间尸位素餐,御敌不力。
言官弹劾可大可小,是谓风闻奏事,保不齐是例行公事,点名凑数呢。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皇帝并不打算着意追究,警告一二也就罢了。
可皇帝的警告旨意还搁在案头上,承恩侯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被弹劾了,又有顾留守座下某校尉携兵士纵酒闹事,强抢民女的消息从幽州传来。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这顾侯爷御敌不力的罪名还没压下,就又背上了御下不严之罪。事已至此,皇帝不能再视若无睹,不管不顾,于是便下了一纸诏书,着承恩侯立时卸任,回京待命。
所以啊,她祖父这次归家着实不算光彩,而且前途似乎也颇为黯淡。
主子们为着家中老侯爷的事忧心忡忡,心情又怎么会好呢?这也就难怪那些听了点风言风语的奴才们各个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了。
不过,顾筱之并不在那些心情不好的主子们之列。
在她看来,这都不是事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