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1/2）
欧阳在门口捡到一只蔫蔫的小恶魔。
他几百年不出一次门，一出门就差点破戒杀生，忙顿住脚，退后一步，蹲下，第一反应抽出杖子挥了一圈，脏小子立马干干净净，一点伤疤都不留，这下看清楚了倒是让人颇感意外：这娃小小年纪的，眉梢眼角竟然极难得地有天人之资(他所见的天人个个仿佛千年冰山)，欧阳本来准备将他扔背上送到长老那儿，这会儿打住了，他看得出来，小孩虽然伤得重，看起来弱不拉叽的，但他体内魔力充沛得快溢出来般，且因为血脉的关系，属性甚至比他还霸道。还有，这小孩……可能还跟他有点血缘关系——他把小孩的领子拉高了点，遮住了那里的鞭痕。
要是好好养，就算是从现在才开始，唔……也还来得及给养好的，他有这个自信。他心里没存什么“养成复仇掠夺回自己所得闯一番宏图霸业”的心思，也不经过弯弯绕绕的思想挣扎简单地就接受了自己主动选择从死宅脱离为奶爸的现实，毕竟他家，缺个打杂的！
要知道因图方便把东西随手乱丢远远不如当时就全部整理妥当来得方便啊！
只是享受多几年的死宅生活远远不如现在就调教一个顺手的杂役来使得劲好吗，他还是不用出门！现在甚至可以变成不用动手了！
于是他弹了弹小杂役的额头。
“唔……”小家伙睁眼了，竖瞳，红得很剔透。
两只恶魔都是惊讶，大眼瞪小眼，欧阳先开口了，“你叫什么？”
“……高述。”小恶魔犹豫了大概五秒吧，回答他，同时细幼的尾巴自身后悄无声息地挪移，啪地迅速绕上他的手臂。
被随时能捏爆的小尾巴缠了一圈，两圈的欧阳：“……”
“小不点，撒……尾。”
“你为什么要治好我？”
哟，奶声奶气的，戒心还挺重，欧阳有心逗弄他，笑了，露出一排尖牙：“听说你这个年纪的纯血恶魔很好吃。”
小恶魔连眼都不眨：“你已经几百年没出门了，衣服就能看出来，几百年前已经落伍的款现在还跟新的一样一看就没穿过几次，是你为了出门才换的正装吧？而且这也许是因为你不能杀生，刚刚明明可以一脚踩死我再吃掉，你却吓得差点后空翻，还慌忙把我治好了。一个几百年都能忍住不破的戒，怎么会因一时嘴馋就破掉？”
“……”欧阳突然吃瘪，看着他的眼神少了几分散漫，又多了几分意兴，这小玩意儿装死呢刚？？他状似不满地撇撇嘴，又极幼稚地伸手掐他两颊，软软的触感诱人，于是他就下多了点力：“就你能是吧？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扔到长老那儿，啧啧，这穷乡僻壤的把你卖了不知能挣多少钱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为耍流氓的啧声都是清而轻的，拖长的语调可能是为了逞恶，却被那嗓音诠释成了轻声细语的温柔。仿佛本人和他看起来似的只有二十出头，看着刨根究底也感受不到威胁感。
反而很……
可爱。
高述迅速把尾巴收了回去，换成自己的两只手臂啪地抱住他的大腿，简直是把脸凑上去给他掐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竖瞳都成了稚嫩的陪衬，让他委屈得漂漂亮亮的，叫人越发不忍拒绝。
“我可以给你打杂，送外卖，做任何事，让你继续几百年不出门，别卖掉我。”
欧阳满意地松手，揉了把他黑乎乎的毛，由征服的快感到忧愁只在一瞬间:也是该找个什么时候告诉他长老那里是打拐的了，现在的小孩子，真不机灵，愁啊。
高述松了口气，这就决定收养他了？之前他一不小心多了嘴，看着不像小孩的模样着实可疑，十分敷衍地卖个蠢他就当没看见了？该说是他心大，还是，……唉，现在的大人，真不机灵。
高述到了出远门上寄宿学校的年纪，欧阳穿着已经打工赚了不少钱的高述给他调包了的新款正装，然而他并没注意到——无论袖口是不是蜿蜒而上时兴的魔纹，领子上有没有绘图字母——因为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可以穿着出门的衣服，准备在周末去看看他的便宜孩儿。
周围一片压着嗓子的兴奋呼声，高述有了点预感，他迅速转头看向门口，果然，是他家的来了。
欧阳长得确实好，平时在家随便穿穿都帅，是邻家男孩那种阳光的帅气乘以欧阳式的未成年可爱——即便伴随为乌青所盘踞的眼角，和可以孵蛋的头发。现在穿着正装，周身裹了午后的日光，更是叫人移不开眼睛。但只有高述知道，他同学眼里的男神、大帅哥，根本就不敢正眼多看看他们，他的眼里，只装着一个人，只能，装着他，一只恶魔。
高述很快把书塞进背包，从椅子上跳下去——他光看那小身板简直就是班里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可在比他还长了几岁的这群人里他却无论学习还是体能都稳居第一，拽也拽不下来。
背着背包几步蹦到欧阳面前，高述抓他衣摆往下扯，欧阳便低下头，任他小大人似的亲了下额头。
恶魔没有见面礼这么讲究的东西，但是既然小孩喜欢，欧阳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自习室里十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弄得他很不习惯。然而，也没什么。他伸出手，看着高述把小小的手掌搭上，笑着收紧了掌心，隐约可见的牙尖成功唤出周围憋着的吸气声：“爸爸带你去浪。”
“欧阳，别闹。”高述已经长过了欧阳的腿根，此时快准狠地戳了把他痒痒肉，满意地看着他一瞬破功，什么邻家阳光腹黑大帅哥的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喜欢欧阳自称他爸爸，那样……就太远了。
什么太远，他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他总想向欧阳靠近，无论是衣服的颜色，还是游戏的喜好。
“你长胆子了啊……！”欧阳稍低上身，臂弯毫无征兆地绕过他喉前猛地收紧，同时以牙还牙——挠他痒痒。坏心眼地欣赏了一会儿小皮孩不适地随着他左右灵活地动作到处缩，忍不住笑又非得抿着嘴，难得一见的窘样，才慢慢地松开，带着笑意的声音里洋溢着温柔，在高述的耳边，宛如一阵风，引他轻颤，耳尖漂起薄红：“x城有什么好玩的推荐么？阿述哥哥。”
这下连脖子都要红透了。
“阿述哥哥”是欧阳邻居跟高述差不多大的小女儿对高述的爱称，小孩脆生生的嗓音欢欢喜喜地喊他，高述没半分感觉，但是欧阳拖长调子，三分调笑地这样叫他，却着实快扯断绷着他理智的那根弦。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就这样把心里破笼而出的野兽塞回笼里，拿铁架钉牢了口子，低着头走到前面。
欧阳还以为他这是害羞了，凑上去逗他，“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隔壁家的妹子喜欢你。”高述一把抓住欧阳掐他脸颊的手，“知道。”他一字一句都盯着他。
“我还想，你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呢。”知道二字被他咬得重极，仿佛可以就着吞下肚里。
欧阳直觉高述讲的不是他以为的这事，态度也很奇怪，好像他不知道是什么大罪。但是他实在想不通什么事让高述这么迫切地觉得他应该知道，莫非想炫耀他在学校也有很多追求者？……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他家高述小同学，又帅又能干，要是恶魔的身份一直不暴露，一年下来收到的情书都可以把他埋起来——不，跟身高没有关系
。
而且，他探寻的目光调去高述身上，毫不意外这孩子又把头低了下去。这么闷，根本就不是个爱炫耀的性子。欧阳实在想不到了，正好奇想问一回，高述却拦停了一辆公交，“我们去动物园吧。”
欧阳于是兴奋得被他牵着手上了公交都不知道，他从小只看过恶魔的斗兽场，亲自上场当野兽来使也是家常便饭了，什么时候看过人类的动物园？可谓十分好奇。
他们去得不是时候，什么熊猫啊，老虎都没得看，不过也算给两只恶魔开了眼界了。
“大象竟然只会喷水的吗？诶诶诶那边几只快干起来了！！！终于！……x怎么只是蹭几下，推他啊！摔到水里再踩几脚！”
“我第一次见到我冲他笑他也冲我笑的狮子……正常不是扑过来一爪拍烂笼子然后来跟我干一架的吗？？？”
“……”
以为自己活久见的欧阳眼界可能开得大点。
在欧阳打下第十一只巨型玩偶，高述打下第十只普通型号的娃娃之后，老板终于颤抖着说：“两位不能再打了……”
欧阳准备挥出去的手顿了顿，他看向高述，脸色不豫，仿佛欲`求不满，甚至想要爆粗。
高述毫不介意地一把将手里的沙袋挥出去，正中目标，他想要的兔子，跟欧阳很像。“说好了每人每次十发，我们俩都是第二次买了，才刚刚开始呢。”
话音刚落，身侧一只手就挥出去，刚刚那只兔子的半身尺寸版应声而倒。
“老高，我觉得它有点像你诶。”欧阳算是给足了小孩面子，在外面让他叫“老高”，就真的叫了，这么听着，看着他俩举着沙包手速飞快恨不得双手交替地并排砸奖品，两个人完全不像父子，倒像什么都争个高下的俩好哥们儿。
高述笑了，是欧阳也不多见的那种，跟孩子一样的笑——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只见他一指大兔子旁边的小兔子，“送你一个我。”
“不，有多少送多少。”
结果整排的小兔子都被他给打下来了。
欧阳则是打了不少自己想要的模型，他对高述属于放养，自己打自己的才算本事，他想要兔子就随他，反正总不会全部送给自己。更何况大城市果然是大城市，这种摆在动物园里的摊子竟然还有不少稀罕玩意儿，不打个够本怎么能回去？
后来被兔淹没的欧阳：“……”
抢过大兔子抱得紧紧的高述：“……”
“行呗，你喜欢就拿去，走吧。”
高述咧咧嘴，十分亲昵地抱住他，连同大兔子一起，怀抱了整个世界。
欧阳任他牢牢地圈着自己的腰，刚开始还十分有童心地举高了张开的双臂，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放开，有点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好笑地：“抱够了没。”
“一辈子都不够。”
“噗。”欧阳虽当他是小孩的戏言，还是心里一暖，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受了啥欺负，“你怎么了？”
“没怎么。”高述抱得更紧了。
欧阳忍不住把手放下一只，顺他黑茸茸的头发，亲了亲他的头顶，“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我知道你没把我当爸爸，我也没把你当儿子，你是我小心肝，我从来没后悔捡了你。”
高述手臂的劲道快在他腰上绷出印子来，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欧阳，我也是。”
欧阳以为那是他小大人似的回敬一句“我也没后悔被你捡到”，却根本想不到，高述早在和他一起生活几个月之后就已经在心里有过了与其一般无二的想法，现在他想说的是：
“你也是我心肝，我从来没后悔爱上你。”
高述毕业的时候，也是欧阳决定自己人生大事的时候了，村里好不容易有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长期留守，三姑六姨逢年过节窜门都不会忘了捎上几句“欧阳啊，什么时候想定下来？我看就今天吧我们家那姑娘回来了！哎哟，可俊嘞”，紧接着就因为僧多粥少互相口头争夺欧阳，边争边顺手在欧阳家放下一两篮鸡蛋，几袋花椰菜，一小盒年糕，有时的盆装大桔，吵吵嚷嚷地踏着夕阳小路回家去。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几十年的欧阳终于在高述毕业的这一年，玩够了，想要定下来了。
高述知道的时候很平静，像往常那样在他的早餐旁边放一杯他忘记倒的茶，在他出门前给他打好领带，鞋子也擦过，锃亮的。
只不过茶很苦，领带垂在脖子后，鞋子……是高述自己的。
在高述继续准备给他帮倒忙递公文包的时候欧阳重新换了鞋，然后顺手扯下领带，领口那解开几个扣子，他丝毫看不出来生气，有些促狭地笑，不过眼睛圆圆的，倒完全没有促狭的效果：“不想要后妈还是，舍不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