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阳（1/2）

纪温玦回来时, 纪杬正好洗完澡出来。

纪杬抬头看了眼时间, 擦了擦头发, “这么快？”

“姐, ”纪温玦轻声说，“我想跟你聊聊天, 可以吗？”

少年瞳仁漆黑，像是一汪带了温度的浓墨幽潭。

纪杬看了他两秒，点头，“好。”

少年语调轻缓温吞，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了很多。

纪平和韦舒兰在他面前咒骂过纪杬不知道多少次，还小一点的时候从纪平那儿听到的比较多，后来渐渐的, 韦舒兰也变得和纪平一样, 明明谈论的是自己的亲女儿, 可神情却扭曲得像是在诅咒什么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他们无数次告诉他，离纪杬远点儿, 不然他会被带坏。

纪温玦就是在这样的思想灌输下逐渐记事长大的。

但是他从小就不太一样, 无论他们怎么跟他说姐姐的不是, 他对纪杬都没产生半点儿厌恶或讨厌。

或许，小孩子往往才是最能分辨善恶的。

那个时候，父母对他百依百顺, 纪杬对他冷眼相对。

可他就是怎么看都觉着, 冷冰冰的姐姐好像对他更温柔。

……

几乎都是纪温玦在说, 纪杬在听，她以前自认为对这个弟弟是不好的——至少跟那两个人比起来。

她只是偶尔受不了，才会对他心软一下。

但他仍是没有提及自己被纪平和韦舒兰带走后究竟是怎么过的。

纪杬只能大致推出一点儿模糊的猜想——她记得当时还在国外，萧立诚刚找到他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简单说了两句纪温玦的情况。

当时他身上许多地方都有青青紫紫，或轻或重的瘀伤，医生说不是车祸造成的。

纪温玦说到后来嗓子都有点儿干哑了，纪杬去吧台给他冲了杯热牛奶。

“姐，其实当初他们带我离开后，她……”纪温玦接过她递来的牛奶，杯子是他专用的，暗青色的陶瓷杯，牛奶的温柔传到手心，他敛了敛长睫，又一次含糊不清说过一个名字，“她有天抱着我哭过。”

纪杬抬了抬眼帘。

他在说韦舒兰。

“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其实已经不大正常了，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很久的呆，有时候又浑浑噩噩的有点儿疯，”那种疯癫崩溃的状态以前单纯的撒泼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一直在叫‘芫芫’。”

纪杬怔愣。

“她问我，芫芫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不在家里。”

“可我不知道，我回答不上来。”

“明明……是他们不要你了……”

少年似是咬着牙微颤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半晌沉寂。

纪杬忽然起身，顿了顿，抬手，放在纪温玦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然后她转身回了房间，一分钟后，带着一个储物盒出来了，和马丁的那个很像，不过比那个要精美一些，也大一些。

纪温玦看着那个储物盒，“这是什么？”

纪杬没说话，打开了那个储物盒。

里面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分类摆放得整齐，左边垒放着一些纸张类的东西，右边才是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儿，有断掉的琴弦，有不再使用的小口琴，还有回中国时舍友送她的小礼物……

左边的东西，让纪温玦一下子有点儿震住。

几张五颜六色的信封、大大小小的金橙色的奖状……

都是他曾经的东西。

那几张信封是当初纪温玦从门缝里塞到纪杬房间里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小手工，奖状由于从墙上撕下来，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留下了不平整的撕痕，但是仍然看得出来她撕下来的时候应该是相当小心的。

信封纪杬没动，她只把压在底下的一叠奖状拿出来，递给纪温玦。

少年面色不若以往沉静，咽了咽喉咙，压着有些涩意的嗓音：“姐……”

“物归原主。”纪杬说，她抬起手臂，轻轻地拥抱住弟弟，声音很低，满怀着清浅的释然，“阿玦，幸好……我还能找回你。”

**

对学生来说双休日流逝的速度基本等于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周日下午，纪温玦返校，这次是秦隽亦兴致勃勃地送他去的学校，甚至问安泽借了那辆黑闪黑闪的骚包机车。

纪温玦一开始是沉默而拒绝的。

但没用，秦隽亦往机车上一跨，笑容飞扬地说：“走，阿玦，姐夫带你飙车。”

男人一条长腿撑在地上，姿势帅气又养眼。

但纪温玦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还是止住了。

纪温玦终于深有感触，为什么姐姐对这个人格外心软。

笑起来可真她妈是个让人无法跟他较劲的二傻子。

纪温玦一走，秦隽亦又光明正大地赖到女朋友家去了。

纪杬给他开门的时候就又被抱了个满怀，她有些无奈：“你现在可以回去对门住了。”

秦隽亦：“不回。”

两人傻愣愣地就这么在玄关抱了会儿，秦隽亦忽然开口：“学姐，什么时候配把钥匙给我？”

他软声自然而然地撒着娇，亲了亲她的耳垂。

“得寸进尺，”纪杬遮住他企图用来卖乖的眼睛，“明天就给我回对门住。”

秦隽亦没听见似的，被盖着眼睛依然自说自话：“不然你去对门跟我一起住也行，正好还能让弟弟有个这么宽敞的私人空间，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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