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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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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谢谢你,旗旗,我们来日再聚。”宋旋果断地走了,踏着街上已经冰冷坚硬的积雪,向公主府走去。

一个人第一次中计,或许是偶然,但多次落入同一个人的圈套,就是愚蠢。

她不能再心软,忘了自己是谁,丢了自己的尊严和蠢蠢欲动的獠牙。

宋旋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意走回这座陌生的府邸,她走进疏梧院,无视书房外的周渠,一脚踢开了书房的大门。

冷风冲进屋中,冲刷了屋中的药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

谢檀还在休息,随着一声巨响和骤降的室温,他疲倦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冷着一张脸,愤怒而委屈。

“阿旋,谁欺负你了?”谢檀迷迷糊糊地开口,忘了两人昨日约定的称呼。蛊虫还未被彻底安抚,心脏处仍隐隐作痛,他摇摇头,努力清醒过来。

一个锁喉迎面袭来,力道强劲,完全不似出自一个年轻姑娘。宋旋锁住他的喉咙,飞身上前,双腿齐齐压住他,使人不得动弹。

“你…咳咳,公主…要…做什么?”谢檀脸色渐红,气息不均。

“真是抱歉,打扰了谢大人休息。今日在外听到一个故事,宋旋求知心切,特来向大人求证故事的真伪。”

“你…说…”

宋旋放轻了力道,将她在路上捋清的因果一一道来。

“几个月前,被左相一力提携的文大学士文尚卿在盛帝面前风头尽出。左相乃出身旧族的朝中肱骨,他有意与新族小辈交好,这不仅令天子龙颜大悦,更使文尚卿此人脱颖而出,成为天子中意而安心的驸马人选。

随着方…那人自裁于天牢,我的婚事悬而未决,文尚卿这颗棋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太后的催促还有亟待安抚的三十万大军令天子仓促间下定再次赐婚的决心,待我与文尚卿的八字庚帖被呈送至鸿胪寺,痴情的文大学士才得知自己要娶的心上人竟然不是乐陵而是将军府的小姐。

文尚卿装病在家,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若有人雪中送炭献上妙计他自然言听计从。

那这个人是谁呢?

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以将方遇竹案归档为名头,几次拜访文御史的大理寺少卿谢大人,是最佳人选。

或许是由于谢大人拜访老御史时总能遇到养病在家的文大学士,三言两语便引得文尚卿对将军小姐蛮横暴虐的样子心生惧意,哦,还有那后来名满庆阳的克夫一说。

仅仅如此,事情不过成功了一半,若将军小姐未能自取其辱,谢大人又怎能得偿所愿呢?

于是那个秋雨绵绵的下午,我在谢大人的默许下,随你暗中拜访文御史,期望能够亲眼看到指证方遇竹身份的确凿证据。之后,我如何被人引入书房,如何孤身一人翻看证据,又如何恰到好处地听闻文府下人无礼议论和文大学士言之凿凿猜忌侮辱,这些谢大人想来比我更清楚。

所以,在我现身于文府时,文府众人如此诚惶诚恐,现在想想,他们也未想到我会从天而降,将这侮辱听得一清二楚吧。而后文御史在朝堂上的一场闹剧是谢大人亲眼所见,也就不需我赘述了吧。”

谢檀不语,听着宋旋一字一句的解开这不甚高明的连环。

她的复局大致无错,除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动机,事情的走向就是如此。

“阿旋,”谢檀的嗓音因外力的重压而喑哑:“你想要求证什么,求证这是我全权谋划的骗局?所骗何人?所谓何故?能够说的几个月前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

“谢大人何不坦诚一些,我要听的自然是那不能说的。”

“不能说的,说了你亦不信,或许还会更为气愤。”

“说。”

“如此劣局,若为我精心所设,又怎会令你有机会得观全貌。”

“如此劣局,若无你的刻意协助,我又怎会今日才恍然大悟。可笑我一直被困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中,为何天子会看上籍籍无名的文大学士,左相因何提携文尚卿,我与文尚卿从无龃龉,他又为何口不择言…我相信这其中不乏巧合与他人的用意,但能如此恰到好处地为己所用,非谢大人莫属。”

“不错,我当然不是全然无辜,可若我别有所求,却又不加掩饰,难道是为了在你我大婚后的第一晚,看你羞愤交加欲将我屠之而后快么?”

“那是为什么?”

“为了…”为了他不欲宣之于口的原因。那是因不可为而生出的不甘之意,明明已经习惯了蛊虫反噬之苦,可此刻那微弱的疼痛突然放大,蔓延到了口腔,成为他难以启齿的障碍:“喜欢你…”

宋旋与谢檀四目相对,扼住他脆弱颈部的右手放松下来,压制在他胸口的左手感受到了衣衫下骤然加速的心跳,可她自己却心凉如水。

“谢大人,我不如你聪明,但想要了你的命却是易如反掌。若为求生口不择言岂不愚蠢?若不甚伤了你,我也会心疼,毕竟本公主还迷恋着你这绝佳的皮相。”宋旋俯身在他耳侧,动作暧昧,说出的话却十足冰冷。

迷恋和爱慕,隔着两年的光景,隔着许多不可预估的变故,隔着错过的真心。

“谢大人若能早两年回应我,或者让我一直沉迷在你忍辱负重的复仇故事中该多好啊,此刻我一定很开心,很开心。”宋旋松开掣肘他自由的双手,起身欲离开床榻:“忘了提醒谢大人,虽然家父与你有约在先,可你我之间却是另一回事。有朝一日虎符得寄,便是你我和离之时。”

宋旋婚礼的落定,使盛帝暂缓了分兵之行,解了宋氏燃眉之急,但宋氏前途仍未明朗。钟鸣鼎食之族,大多晓得先国后家的大义,宋氏也一直如此,可当这大义成为某一个人的意图,成为天子的野心,世族的私心也就随之而来。

宋氏将帅后继无人,虎符遇明将自然是好,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宋氏鼎盛依旧的基础上。

宋氏的鼎盛与虎符的去留一样重要。

“在和离之前,我会顾及谢大人的面子。我贪心善伪,大人冷血诡谲,做到相敬如宾不是难事。”清醒了,就好了,宋旋告诫自己。

她的反应,果然如所料般…谢檀抚住自己的颈部,衣着凌乱,艰难起身:“是陈旗旗告诉你的么?”

“你也知道她倾心于文尚卿?”

“也只有她有此闲情,阿旋,离她远一些。”

“为何?”

“天子追责,陈氏大难临头。”谢檀的脸色因颈部血流突然畅通而红晕,双目泛起水光,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文弱而漂亮。

“多谢提醒。”宋旋凑近他修长的侧颈,留下一个渗血的齿痕:“这是谢礼。”

目送宋旋离开书房,谢檀气力尽失的躺倒在床。纵然知道宋旋已经不会再相信,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只是世事无常,他表明心迹的勇气来的又慢又迟,在朝堂揣度人心的自信统统变成徒劳的挣扎。

照歌,请再等一等,等我掌握那个一击即中的机会,都会变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么?

谢檀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起,轻抚侧颈的齿痕,右手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是你的恨意么?

再睁眼又是那个举止得体文雅和煦的大理寺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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