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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塞缪尔睡得并不安稳。

说来也奇怪，原本多了一个熟人在身边，睡觉应该是更安稳的。安德烈睡觉很规矩，不打呼噜不磨牙不说梦话也不梦游，塞缪尔这一觉没有睡好，简直没有天理。

不过第二天，他就明白了自己睡眠质量差的原因。

那时候，安德烈和他已经向目的地走去了大半天，没有发现任何敌人。根据塞缪尔以往的经验，在他睡觉的那个夜里，大多数人应该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不是说追就能追得上。

差不多在傍晚的时候，塞缪尔预计会遇到第一批敌人。

走着走着，安德烈的脚下好像踩着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愣了几秒。那是一只死鸟，原本安德烈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他意外地看清了这只鸟的死因。这只雪白的鸟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流血太多而一命呜呼，那伤口是一个枪洞，几乎要令整只鸟都炸开。塞缪尔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未等他开口，安德烈率先说道。

“这鸟死了没多久吧。”

塞缪尔明白他的意思。比赛规则明确地讲过，枪里的子弹都是假的，而集中营里也不可能配发带有真正子弹的枪，那么，是谁夹带了私货？

那天黄昏的颜色好像也特别邪乎，一片阴惨惨的红。天空分明是灰色的，又从那无边无垠的灰色中渗出斑斑点点的红。其中一处最为显眼，就好像受了严重的伤，一层一层绕缠着的绷带上涌出的血斑。

最邪乎的是，太阳本应是要落山了的，红色却在那灰色之中渗出得越来越明显，令人背后发寒。

“有人违规吗？”安德烈又问道。“我们不可以举报他吗？”

“如果他真的有备而来，那么我们举报会让他破罐破摔。”塞缪尔甚至还笑得出来。“看来我还是太自信，没有完善好游戏规则。”紧接着，他的语气有些发狠。“我应该在岛的四面围上带电的高网，集中营里做十八道安检门！”

“你无法使一个亡命之徒成为正常人。这不是你的问题，就像恐怖分子要炸五角大楼也不是政府的问题。”安德烈道。“有我在，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既然这只鸟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不把它烤了呢？反正也到了晚上，该睡觉了。”塞缪尔慢条斯理道。“不如就在这儿吧。”

安德烈表面：……

安德烈内心：他好像说得是有点道理。

安德烈身为野外求生高手，碰上塞缪尔还是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看着面前编好的藤条，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赞叹的神色。塞缪尔往他身边席地一坐，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

“我爸还在世的时候，什么都想让我学。小时候很抗拒，现在却很感谢他。虽然有些已经忘的差不多，但还是记得怎么用用罗尔证柯西，用全球通史辩证金融危机，用线性代数编情诗。”他抬起下颌看着天空，凉薄的唇线缓缓翘起来。“你给我材料备齐，说不定我还记得怎么造直升机。”

说话的功夫，两个吊床已经出现在了安德烈面前。

“去挂上。”塞缪尔吩咐他。

“为什么要用这个？”

“因为我昨天睡得不好。”塞缪尔说。“我猜可能是地面太潮。”

“你昨天没睡着可能是因为有不好预感。”安德烈说。“我昨天睡得很好，所以我今天可以看着你睡，当年老爷子训练我的时候，有一次体能没达标，三天三夜都没睡。所以一夜不睡没什么。”

“我爸有那么严格？”

“可能他分人。”

“不，我爸那会也很爱你。”

“这个我知道。”

“那我就去睡了。”

“睡吧，少爷。”

塞缪尔似乎是没听见这句称呼，往吊床上一躺就睡着了。塞缪尔做过个吊床的承重实验，他的手速虽然快，但吊床成品的承重能力却很强，因此他丝毫不担心质量问题。而且有安德烈在，就算有质量问题，那问题也不大。

有安德烈在，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塞缪尔一共睡了三个小时，凌晨五点准时醒来。他往下一望，安德烈正精神抖擞地看着远方。塞缪尔一翻身便下了吊床，拍拍安德烈的肩，两人非常默契地什么话也没说，并肩往前走去。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了明显的枪声。临溪的地方总是战火密集，那子弹和枪虽不是真的，但发出的声音却和真的差不了多少。或许也就是这个原因，有人带着真的枪，也没有任何人发现——除了塞缪尔和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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