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2）

莫远之展了展眉头, “我倒不是担心知府不给钱，只是我们家中有祖训，这官场风云诡谲，一时风光，一时阶下囚也是有的。咱们商家本就低人一等, 能不去招惹, 便尽量少去招惹为妙。所以我们家自祖父以来，倒从未涉足盐铁贡品这类与官家打交道的生意。”

他将所谓祖训抬出来, 赵先生便也无话可说, 只是捻须沉思了片刻方道：“哎……想来也是流年不利, 近来我家中内子和女儿接连病倒，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莫远之忙“哎哟”一声, 连声问道：“尊夫人与令媛还好吧？大夫如何说？需要吃什么药？”

赵先生叹气道：“虽不是什么大病, 只是需得好好休息。我家里原本人就不多，内子这一病倒, 倒是颇为棘手。”

莫远之先叫来了莫纯, 低声吩咐他去取一百两银子，又安慰了赵先生半天, 待莫纯回来了, 便将那一百两银子送到赵先生面前道：“赵先生, 您家中出了事，我自然不好再麻烦您东奔西跑, 耽搁您时间。您这几年为我也是耗尽心神, 如今您家里有事,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银子，您只当拿去给尊夫人与令媛买些补品，也算是我聊表心意，还望您不要推辞。”

赵先生赶忙站起来道：“岂敢岂敢。”

两人假装推辞了一番，赵先生还是揣着这一百两银子走了。

莫远之一个人回到书房，便将那一对墨玉麒麟从柜中取出来，盯着发呆。

常若凝原本在书房中替他画那西域全图，见他回来坐着发呆，先是由他去了，直到见他枯坐了许久，才倒了热茶过去，放在他手边说：“这麒麟也不会长翅膀飞了，你老盯着它们做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盏，抬头看看常若凝说：“阿凝，这麒麟是如何得来的，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常若凝无奈坐下，“都说了好几遍了，你不是早就记得了吗？”

莫远之一笑道：“我喜欢听你说故事。”

“哎……”她只得摇了摇头，含笑说：“这墨玉原本是西域的特产，极其稀少罕见，咱们中原也从来不产墨玉，若不是你当年送了我一块自己从小戴在身上的墨玉玉佩，我恐怕也不认得墨玉，还以为这是两块碳球呢。这麒麟呢，又是咱们中原的神物，西域人都不认得。所以这墨玉做的麒麟，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这一对儿了。我是在高昌城里的一家玉器铺子里找到这对麒麟的。那铺子里有一个很老很老的玉匠，须发皆白，高眉深目，眼睛是绿色的。他居然听得懂咱们汉话，缠着我问如今中原的风土人情，跟我聊了很久，后来才拿出了这对麒麟，说跟我有缘，要送给我。”

“嗯，一定是看上你貌美如花，要娶你过门了。”莫远之笑道。

“不要打岔！”常若凝瞪他一眼，“我当然不敢要啦，但是这老伯说，他五十年前曾经来过中原，在一家玉器铺子里学手艺时认识了一个大家闺秀，两人情投意合，便偷偷地私定终身了。无奈姑娘家里看不上一个西域来的异族玉匠，坚决不同意，那位小姐与爹娘抗争未果，竟……竟投了井。”

这故事她已说了好几遍，两人均知道这结果惨烈，渐渐地也都笑不出来了。

“那老伯当然是痛不欲生，于是便回了西域，靠手艺为生，终身未娶。后来他得了两块上好的墨玉母料，虽色如暗夜，内里却隐隐生光，灯光一打，玉内还有七彩流虹，于是便拿来雕了一对麒麟，却舍不得卖，因为他当年与那位小姐相爱之时，那小姐说，若是以后他们俩能修成正果，便要生两个男孩，一个叫麒儿，一个叫麟儿，希望他们飞黄腾达，让爹爹不再受人白眼……”

她越说声音越低，“所以老伯说，这对麒麟不是普通玉器，而是他的孩儿。他见到我时已是耄耋之年，自知……命不久矣，只想让我把这对麒麟带回中原，找一个好人家，说他的孩儿们今生无缘投胎，只望来世能……当真飞黄腾达吧。”

莫远之随她一起叹了叹气，摇头道：“这种宝物上全是人家一辈子的心血希冀，叫我如何拿去换钱？”

“是啊……”常若凝也愁肠百结，“这……要不咱们还是收在家里吧？”

“哎……”莫远之又叹气，“这麒麟原本就是祥瑞之物，墨玉又极其罕见，方才赵先生说，他听说咱们长洲知府正为了当今太子的三十岁生辰张罗寿礼，便想到了这对麒麟。咱们若是把它送到知府那儿，能换多少银子自不必说了，恐怕知府大人从此便要高看我们一眼……”

常若凝想了想说：“全天下的人家，恐怕也没有比皇家更好的了吧？若是这对麒麟能去太子宫中，将来可不是就在皇宫里了吗？那老伯的孩儿们，岂不是能投胎到帝王之家了？”

莫远之摇摇头，“最是无情帝王家，投胎到这一家，可谓是最最不好的了。历朝宫中夭折了多少性命？哪怕是最后做上了这九五至尊，还有皇子弑父，皇帝赐死亲儿，兄弟残杀诸多惨事……”

“嘘嘘嘘，快别说了。”常若凝赶紧捂住他嘴，“哪有你这样胡乱说话，连皇上也骂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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