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1/2)
连城璧的情况糟透了, 不仅仅是和以前截然相反的装扮,他的身体情况现在也很糟糕。
程瑾试探着向他的经脉中送了一丝内力, 却发现他的经脉现在像是一团乱麻一样,里面有两股内力在交战,一股是她熟悉的, 无垢山庄祖传心法的内力,另外一股内力则是十分霸道又邪性。
而且,如今的连城璧防备心极强,哪怕他还在昏迷之中,哪怕程瑾送进去的那一丝内力与他同宗同源,也遭到了连城璧潜意识的抗拒。
在这样的情况下, 程瑾根本没有办法顺利的帮连城璧理顺经络中肆意破坏的那些内力, 更没办法帮他恢复伤势。
一时间,程瑾心中竟升起了一种有劲儿无处使的无力感,她不知道在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中,她该如何才能帮到连城璧。
“哥,城璧,你醒醒, 让我帮你理顺内力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我是小瑾啊!”她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方式,希望能够让连城璧听到, 让他能够放下戒心,接受她的帮助。
可现实却狠狠的给程瑾泼了一盆冷水,连城璧半点也没有体会到她焦急的心情, 他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像是梦魇了一般,他被困在噩梦之中根本无法脱身。
“城璧,城璧!”程瑾再三的呼唤,可是连城璧依旧半点反应也没有。
不,或许不能说他半点反应也没有,他还是有反应的,因为这个时候,他开始喊冷了。
在这冰天雪地中冻了不知道多久,穿着单薄的衣衫,又重伤在身,怎么可能不冷?程瑾连忙从身上脱下了那件厚厚的大氅,又从包裹里面拿出了一件备用的皮草,一起都盖到了连城璧的身上。
可惜即便是这样用处也不大,连城璧还是在不断低喃着“冷”。
也难怪,如今连城璧一身内力都在内耗,他就像是一个废人一般,就是给他再加上十层皮草也无济于事。
这该怎么办?
程瑾急得团团转,她眼看着连城璧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再仔细一看,他脸上的青灰色更重,甚至都开始泛出一丝死气。
她心中一惊,这个时候,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她褪去衣衫,寒意让她的皮肤上不自觉地立起了鸡皮疙瘩,她连忙钻进大氅中,用同样的方式解开了连城璧的衣衫,让他们的肌肤赤/裸相触。
与此同时,内功心法也运转了起来,带动着程瑾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热,连城璧感受到了身边有一处如同火炉一般的热源,不自觉的就靠了过来,手脚并用的将程瑾整个人都煲仔了他的怀中。
这样,他才终于舒适的叹了口气,终于不再颤抖。
他甚至还埋首在程瑾颈边蹭了蹭,低喃道:“璧君……”
“璧君”这两个字如同炸弹一般,炸的程瑾瞬间懵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你在喊什么?”哪怕知道现在的连城璧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程瑾还是忍不住质问了起来。
这一动,连带着大氅的边缘都有些透风,寒意悄悄的摸进来,让连城璧又发了个寒战。
他再次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不自觉的用呼吸洒在了程瑾最敏/感的脖颈处,呢喃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程瑾终于听清楚他喊的是什么——“璧君”。
这两个字在一瞬间勾起了程瑾心中最不好的回忆,也在她心中掀起狂涛骇浪。
“沈璧君”,这层积极是她最忌惮的一个名字,是她仅仅听到名字都会忍不住要心生警惕的一个存在。
她知道,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沈璧君将会是连城璧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是他至死难忘的女人。
现在,一切都变了。
程瑾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连城璧的脸上,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声“璧君”里面包含了多少痛苦,多少求而不得,还有多少悔恨。
难道,那一世只是她的梦境吗?
如今,梦终于醒了?
程瑾在脑海里不断的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心慌,她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很想把他晃醒,质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沈璧君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可是当连城璧再次呢喃着“冷”,再次紧紧的贴在她身上的时候,程瑾才想起来这是个重伤在身,濒临死亡的人。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
罢了,如今还是先救活他最重要。
于是,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连城璧的同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着想要用无垢山庄的祖传心法帮助连城璧来理顺体内杂乱的内力。
一开始,他体内两方正在交战的内力对这个“外来者”抗拒极了,在它刚刚出现的时候,就会被两方同时连手绞杀。
后来程瑾不断的尝试,一点一点的把内力分剥,让它只剩下无垢山庄的内源,这么一点点毫无威胁力,又同宗同源的内力才终于得到了一方的认可。
只可惜这种方法的效率太慢,想要通过这么一点点的内力帮助连城璧,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成功!
但是没办法,如今他们困在雪山之中,也只剩下了这个笨办法。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程瑾专心致志的为连城璧输送内力的时候,昏迷中的连城璧闷哼一声,意识一点一点的回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醒来的第一时间,连城璧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了自己怀中的异常——他抱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身体温暖极了,皮肤如玉一般,触手滑润,让人竟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萦绕在鼻尖的是她的体香,清雅悠长,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他嗅到,可是当他仔细去寻找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就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少女一样,故意在和他躲猫猫。
这种感觉让连城璧有了一瞬间的怀念,仿佛在曾经的什么时候,他真的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般,可是仔细回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何时抱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一起过?
陌生的女人?!
躺在一起?!
赤/裸着身体?!
这个时候,连城璧终于清醒过来了,他下意识的一掌打在了程瑾肩上,没有用内力,只是想要让这个陌生的女人离他远一些,可即便是这样,这个举动也牵动了他的内伤,让他“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挣扎间,盖在两人身上的大氅被掀开了,寒意在瞬间侵袭了他们的身体。
程瑾却顾不得那么多,她见连城璧终于醒了,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查看起他的情况,同时难掩激动地说着:“城璧,你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重伤在身的连城璧再难做出抵抗的举动,他只能任由程瑾扑了过来,带着那股让他熟悉又陌生的体香,让他抗拒,可又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抗拒。
“你……你把衣服穿起来,我不认识你,请你矜持一些!”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称呼他的时候如此亲密,他们有什么关系吗?他的记忆中明明没有这个人!
一句话将程瑾钉在了原地,她震惊的看向连城璧,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陌生与抗拒。
他不认识她。
这个认知让程瑾在一瞬间有些情绪失控,她想要崩溃,想要大喊着质问连城璧,说好了三生三世相伴相守,他却将她给忘了个彻底?
可是当她注意到连城璧唇边的血迹时,心疼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逼迫她恢复了理智。
她只能僵硬着走到了一旁,将衣服重新披在了身上,一点一点穿戴好。而在这个过程中,连城璧甚至十分君子的将头转了过去,完美的执行了“非礼勿视”的君子作风。
这一切都让程瑾觉得难堪极了,她深爱的人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甚至觉得她是个投怀送抱,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真是糟透了!
可是程瑾转念一想,一个疑惑在她心中浮现出来——连城璧为什么不认识她?
她看向了连城璧的方向,试探着问道:“你是连城璧,是无垢山庄的少主,母亲是双钩莲花白红莲,她对你要求严格,实际上却很爱你,她悄悄的为你做了软猬甲,扎得自己手上伤痕累累都不在意,就是为了能够给你送一份让你喜欢的二十岁的生辰礼,对吗?”
她猜测在连城璧的生命中,或许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他按部就班的活着那个早已被写明的生活,只是不知道他的生活和她参与的那个世界究竟是否一样。
没想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对他竟然这么了解,连城璧心中警惕更盛,他看着程瑾,质问道:“阁下既然已经调查的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果然如此!
程瑾瞬间精神大振,她再次试探道:“她四十五岁那年,为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没想到这一次的试探却惹得连城璧大怒,他不顾自己的伤势,更不顾自己浑身□□,一下子就把程瑾给按在了地上,危险地看着她,“我娘早就去世了。”
这个女人的话一下子将连城璧的思绪拉回了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他娘死了,死在他亲手制造的那场大火之中,而他在他娘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番话却是那样无情又冷漠。
她一定很伤心,是带着遗憾去世的。
“什么?!”程瑾难以置信,她追问着,“不,不可能,她的身体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去世了?!”
这个消息也给程瑾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连城璧阴沉沉的看着程瑾,他低下头,用自己的气势不断地给予程瑾精神的压迫,他觉得程瑾的态度奇怪极了,在听到白红莲去世的时候反应也奇怪极了,就像是失去了至亲之人一样。
她究竟是谁?!
“她是被人害死的,在沈家庄的大火之中,她被人打晕了丢在火海之中,被活活烧死了。”这是连城璧心中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结,那场火是他放的,他想要毁了沈家庄,想要让一切对他爹不利的证据全部湮灭。
可他万万没想到,明明倒在火场中的是沈飞云,为什么到最后却变成了他娘白红莲?
这是他一辈子都未曾解开的心结,是连提都不能提及的痛。
可是在这个陌生的女人面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沈家庄的大火?是沈飞云?还是逍遥侯?!他们这一对奸夫□□,是他们害死了娘,是吗?!是不是他们?!”激动之下,程瑾甚至忘记了隐藏自己,直接将对白红莲的称呼脱口而出。
这一点也瞬间引起了连城璧的注意,他看着程瑾的目光一变再变,他很确定自己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女人的存在,为什么她谈及无垢山庄会如此熟稔,为什么她会称呼白红莲为“娘”?
这一切的谜题让连城璧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质问着。
程瑾这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苦笑一声,再对上连城璧警惕的陌生的目光,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连城璧生活的环境是她熟悉的,可是……
他的生命中唯独没有她。
这真是一个可悲的事实。
程瑾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了连城璧的手腕,在他疑惑又警惕的目光中,她将自己的内力输送了过去。
连城璧下意识的抵抗,可是当自己体内仅存的,自己能够调动的内力触及到程瑾输送来的内力的时候,连城璧惊呆了。
那是他十分熟悉的无垢山庄祖传心法的内力!
她究竟是什么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苦笑着,“你现在所处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程瑾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全部表明,她只是含糊的表明了自己也曾是无垢山庄的人,更多的则是在告诉连城璧如今的情况。
“我上长白山是为了为我外公寻找冰莲,没想到竟然在大雪之中看到了你,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连城璧不蠢,甚至他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听得出来程瑾说的都是实话——除了前面她含糊带过的地方。
新世界?一个完全不同于他们所在的那个江湖的世界?!
这一切令人难以相信,但又真实发生了。
他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在他与萧十一郎决斗失败,自尽而亡之后。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那么……
“璧君,璧君呢?她也出事了,她是不是也来到了这里?”弄明白现状以后,连城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最在乎的沈璧君。
程瑾一下子就恼了,她气呼呼的一把将连城璧推开,甚至都顾不得他重伤在身,可是等她把连城璧推开以后,眼看着连城璧倒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喷出,程瑾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想起眼前这个连城璧和她熟悉的连城璧并不一样,她只能恨恨地咬牙道:“不许在我面前提起沈璧君的名字!”
如此口头上威胁了一下以后,她又十分没骨气的上去将连城璧给搀扶了回来,又让他躺好,将大氅严严实实的盖在他的身上,道:“你重伤在身,不要乱动了……”
“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或者有没有水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觉得她必须要冷静一下,连城璧给她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白红莲死了,眼前的连城璧心里又存着沈璧君,她觉得恐怕再没有比当下更糟糕的情况了吧。
***
刚一出山洞,程瑾就有了意外的收获,她问道不远处飘来一阵清香,和雪落下来的时候带动着空气中充盈的那种冰凉的感觉不一样,这种清香让人精神一振。
她连忙围绕着周围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最终在一个低洼的山谷中找到了答案——她一直在寻找的冰莲其实就在这里,而且已经开花了。
冰莲的花在雪白中透着一丝幽蓝,它的花瓣就像是冰雪雕刻出来的一样,掩藏在冰雪之中根本难以发觉,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错过了。
这种花很特殊,要在它开放的最好的时候采摘才能走最大的功效,可是它的花期又很短,盛极而衰,当它开到最美的那一瞬间,花瓣就会开始凋零,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甚少有冰莲的消息,只因为想要采到它太不容易了。
程瑾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冰雕,在它开到最盛的一瞬间,程瑾连忙出手将冰莲摘了下来,让它定格在了最美的时候。
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采下来的冰莲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放到冰盒之中,程瑾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冰盒放在包裹里面,包裹在山洞中,想要拿到冰盒就必须要去面对连城璧。
这让她有些踟蹰。
她在山洞前犹豫了许久,脚下的雪都被她踩出了一个坑,进,或者不进,在这个时候真的成了一个难题。
最终她还是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她才发现连城璧再次昏睡了过去,这让她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心里也自在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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