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1/2)
当那张面具被揭开以后, 程瑾额头上被隐藏了十多年的这枚印记终于见了光,彻彻底底的展露在了傅红雪的面前。
那是一朵红梅红梅一般的胎记。
傅红雪直愣愣的看着那那枚胎记, 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整个人都木了。
这个胎记他再熟悉不过了, 从小到大花白凤不知道在他耳边念叨过多少次,念叨的他做梦的时候脑海里萦绕不止的都是这个印记。
这个胎记不重要,代表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有着这个胎记的人身份太特殊了,是他那刚出生就被歹人给抱走的妹妹身上独有的胎记。
可是如今,他却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额头上看到了这个印记, 这个现实让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程瑾在浅眠中也感觉到了周围有点不太对劲,她睁开眼睛一看,正好对上傅红雪那双呆愣的仿佛已经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连忙伸手在傅红雪面前摇了摇,急切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沙尘暴来了?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出现了?又或者是流沙?或者是其他什么沙漠里可怕的存在?
可是她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 才终于注意到傅红雪手里捏着的那一层薄薄的、十分眼熟的东西。
“哎呀!”她下意识的捂了一下额头,难怪她觉得额头上凉飕飕的,原来是易容掉了。
这些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额头上做着易容, 几乎没有多少时间是摘下来的,这张薄薄的□□仿佛长在了她身上一样,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 很多时候她甚至自己都已经忘了这份易容的存在。
如今面具被揭开,她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这……是什么?”傅红雪艰难的开口,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侥幸地想要让程瑾否认这枚印记,或许这枚印记是后来印上的,或许根本不是胎记?
“这个啊,是我从小到大用来掩盖胎记的伪装。”她以为傅红雪问的是那个面具,“干娘说我们有个实力很强大的仇家,我爹娘就是被仇家给害死的,所以在我真正强大起来之前一定要把胎记给藏好,千万不能让仇家知道我的身份。”
想到这里,程瑾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说是有仇家,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没有听说过这所谓的仇家的半点消息。
她刚想要仔细想琢磨琢磨,但还来不及细想,她的思路就被傅红雪给打断了,就听到傅红雪继续追问道,语气十分的急切:“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的眉心!”
这般急切的语气让程瑾心里有些打怵,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般,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傅红雪一样,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是我的胎记……”
这句话就像是死刑的最后宣判一样,让傅红雪的心彻底跌落到了谷底,他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个时候,哪怕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哪怕他有再多的疑问,他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这个胎记代表了什么吗?”傅红雪的态度让程瑾有些心慌,她甚至有种傅红雪离她越来越远了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傅红雪,想要求个心安,可是这一下却抓空了,傅红雪竟然下意识的躲开了她。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躲我?”她更慌了,连声质问着傅红雪,“这个胎记,它到底代表了什么?!”
看着程瑾这幅慌乱不堪的样子,傅红雪心里更是难受,他觉得这一切都荒谬极了,像是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般。
他只能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又张了张嘴巴,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几不可查的声音。
“那个胎记……我娘告诉我,妹妹眉心的地方有一个红梅一样的胎记。”
这句话说得很轻,听在程瑾的耳朵里却无疑是一声巨雷,她一下子就被这个消息给炸懵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双生妹妹眉心处有一个红梅一样的胎记。”最难的第一句话说出来以后,后面再要开口便简单多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程瑾的脸颊,又似乎想要抚摸一下那枚印记,可是手才刚刚抬起来,还没有触碰到程瑾的时候他便像是触电了一般,连忙将手收了回去。
程瑾却不肯让他躲避,她一把抓住傅红雪的手,紧紧地握着,傅红雪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在颤抖。
“你胡说,一定是花白凤记错了,我的确有个双生哥哥,可是你别忘了,我哥哥还好好的活着,我和我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哥哥叫叶开!”她的语速很快,到了最后声音也变得很大,甚至最后一句话都是她直接吼出来的。
叶开?
傅红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现实世界中他和叶开的接触不多,可是在幻境中他和叶开已经成为了惺惺相惜,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幻境之中并没有程瑾的存在,所以在程瑾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再次将目光放在了程瑾的脸上,失去了那张□□的遮掩以后,程瑾的容貌才终于展露在他的面前,原本程瑾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可是加上这枚红梅胎记的点缀,她的容貌一下子变得艳丽了起来。
像是个夺目的妖精一般。
可是越看,他的心越凉。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样,傅红雪总觉得程瑾的眉眼之间隐约可见花白凤的影子。
他闭上眼睛,绝望的说着:“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是啊,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偏偏他爱的人就是他的妹妹?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爱的这个人?
想起之前自己曾经计划要带着程瑾一起归隐,计划着要和程瑾过上幸福的日子,傅红雪就觉得这个世界当真是荒谬,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无比荒谬。
或许幸福这两个字从来都不属于他,他生来便带着罪,就像是花白凤曾经说过的,他的出生就是为了复仇,复仇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属于他,他妄图得到这些虚妄的幸福,到最后才发现所谓的幸福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见他这幅模样,程瑾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她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给打醒,可是又哪里舍得伤他半分,只能大声反驳着:“不对,你说的根本不对!”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我有自己的亲爹亲娘,我爹是边城的镖师,在我三岁那年意外身亡,我娘是世上最温柔的女人,即便是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她也要为我们兄妹做好打算才肯闭上眼睛。”
“我清楚的记得我爹娘的模样,我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更何况,更何况如果我是你的妹妹,那叶开呢?他又是谁?我们长得那么相似,让谁来看我们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我们才是亲生的兄妹!”
她的语速很快,语气中也带着满满的急切,她绞尽脑汁的想着一切说着一切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证据,恨不得立刻就说服傅红雪,让他把这个愚蠢透顶的猜想给丢到脑后去!
什么“他的妹妹眉心有红梅胎记”,不过是巧合罢了,她绝不可能是他的妹妹!
偏偏傅红雪是个执拗的性子,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任谁说什么都无法劝动他改变想法,哪怕他心里再怎么想相信程瑾的说法,再怎么希望程瑾说的是真的,他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一切都让程瑾绝望,她只能不断质问着傅红雪:“你说我是你的妹妹,那为什么我和你长得不一样,却和叶开长得相似呢?!你说啊!”
“人在一起生活的久了,总会越来越相似。”他逼着自己冷漠以对。
“我不信,这样牵强的理由,你自己信吗?”程瑾继续质问着,却在看到傅红雪脸上的冷漠时,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
以前她爱极了傅红雪这般冷漠的表情,因为这个表情对别的女人摆出来,让那些扑上来的狂蜂浪蝶们自觉败退,比如说当初的翠浓,还有后来的马芳玲。
可是如今傅红雪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结冰了一样,仿佛以往的温存和恩爱都是她的幻想一般。
这个人是多么的狠心啊!
想到翠浓和马芳玲,她的脑海里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妹妹,根本没有什么红梅印记,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言。”她看着傅红雪,脸上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或许是你变心了,你移情别恋了,所以要把我给抛弃了,是吗?”
“你在第一个屋子里面醒来的时候喊的是翠浓的名字,在那个世界里面马芳玲和翠浓都深爱着你,你也对她们动心了,对吗?”
“哪怕如今已经醒来了,你还是忘不了他们,偏偏这个世界的马芳玲也对你倾心,所以你动心了,而我就变成了过去,这个过去还成为了你的绊脚石,所以你才编造了这番谎言想要摆脱我,是吗?!”
她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比起什么荒谬的兄妹,恐怕这才是傅红雪要远离她的真正原因。
“不……”傅红雪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看到程瑾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他心里一痛,不知道怎么的就改变了主意,将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从看到那枚胎记开始,他的脑海里便是一片混沌,繁杂的思绪快要把他给逼疯了,他只能强行将这些思绪都给压下去,才能勉强保持自己的神智,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异常的清醒了起来。
他觉得让程瑾误会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枚胎记已经证明了程瑾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们兄妹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不能在一起,否则就是悖逆人伦。
傅红雪可以不在意,可是他却不能不在意程瑾和花白凤的想法。
若是他自私的将真相隐藏起来了,他日真相大白,花白凤绝对无法接受,程瑾又该如何自处?
倒不如在这个时候就让程瑾误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负心之人,然后断了对他的情谊。
哪怕她恨他一辈子。
于是他摆出了默认的态度,决心将这个秘密给藏起来,等他杀了马空群以后,便带着花白凤远走大漠,再也不会出现在中原武林,倒时候断了花白凤的消息来源,程瑾的身份便能够永远保密了。
他这样的态度也让程瑾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那本是她万般无奈之下最无稽的一个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一切让她难以置信,她觉得这简直是一场噩梦,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能还在幻境之中。
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傅红雪是真的,傅红雪的态度也是真的。
她颤抖着声音控诉道:“傅红雪,你好狠的心啊。”
以往她总觉得自己有一张利嘴,可是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一个哑巴一般,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那么无力。
或许是痛到了极点,程瑾只觉得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的感觉,她跌坐在粗糙的砂砾上,干呕着,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呕出来了一般。
傅红雪下意识的想要上去扶她,可是想到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他只能强行逼着忍住,冷眼旁观着程瑾的痛苦。
可他心里的不舍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默默不语的牵起骆驼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程瑾,冷声道:“快点赶路吧,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程瑾抬起头看向傅红雪的背影,她竟然真的从那背影中看出了一股决绝的意味,这一切都让她心慌,她连忙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冲向了傅红雪的方向。
她抓住傅红雪的手,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惶恐,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去这个人了。
“不,我不允许,你招惹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逃开!”她大声说着,甚至连眼泪都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翠浓和马芳玲,她们凭什么!”
“一个是卑微的舞女,一个是马空群的女儿,她们都是万马堂的人,难道你忘了自己的仇恨吗,难道你要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吗?!”
“我绝对不允许!”
“没关系,出去以后我就杀了她们,只要没有她们,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对不对,小雪哥哥,你说对不对?”
说着,她更进一步的抱住了傅红雪的腰,死死地抱着不肯松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块浮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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