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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树又添一层绿,从旧蝉死去,到今年新夏爬出,又一波的蝉振翅鸣叫,阿雪闷了心口一身汗醒来,耳边还环着喧吵虫叫,渡进窗格子,吵进耳里,越热的天,这虫儿叫得越盛,叫人听得心里慌。
起坐间是一身细汗,行走间又淌了新汗下来,便是躺着,过会起来,也是捂了一背的,似是怎么做也避不开流汗的命。
阿雪赶到刘哥家的时候,一水薄汗桃花面,心口喘息不停,闷热憋慌。
刘哥忙给他取了院子里的井水泡了帕子叫他冰脸镇镇,“这天热得紧,雨汽都没,你身子弱还到我这来做什么。”
阿雪朝他笑笑,歪着脑袋冰着脖颈,上下擦弄,这才稍缓了,回过神:“想来见见爷爷,我一人在家,没人说话也憋得慌。”
“唉。你来了,爷爷也没法跟你说话。”
一听阿雪也叹口气,握着帕子道:“大夫还是那般说?”
“不然呢?”
刘哥带阿雪进去,跟床边昏睡的爷爷说话,说阿雪来了,您不是要见他么。
爷爷模糊哼哼几声,吃力地睁开浑浑的眼,动动眼瞳往刘哥那看去,“哪……哪呢?”
“这呢!”
阿雪上前跪在床边,握着爷爷苍苍嶙骨,笑着说爷爷,我在这呢。
“哦哦……”爷爷略动了,眨了一下眼。
“爷爷,我今儿来看您,您可好了些?”
“好好。”爷爷应道。
“好了我就放心了。”
“嗯嗯。”爷爷又挪动了下眼,侧手抖着要找什么,刘哥上前替他将枕头底下拿了油纸包的东西拿出来,交至爷爷手中,又拆开告诉阿雪这是爷爷给你留的糖。
阿雪闷口诶了一声,含了一颗在嘴里,“爷爷,糖好吃的。”
爷爷诶诶两声,开心了,扯着贴骨的面皮笑起来,刘哥接过糖,也吃了一颗,说甜,好吃。吭哧吃完了一颗,将糖原样包好了放到了爷爷枕下:“爷爷,糖给您放回去了,保管好,下次他再来,再给他吃。”
爷爷张嘴晃了晃手,是要睡了,刘哥替他整好了手,招呼阿雪出去说话。
“他每日要昏睡个时候,昨儿我跟他说你要来,早上撑到现在就为了等你来,你一来他就开心了,好几日不曾笑了,我还要多谢你,冒了这天来。”
“我又无事,便是天天也来得。”
刘哥笑了笑,给他倒了茶,一时无话。
半会,阿雪低声道:“方才握了爷爷的手,瘦了许多,都摸得到骨头了。”
“人病了便是这样。你病了的那会,几日不退热,也瘦了许多。”
“可这哪跟我一样呢……”
刘哥诶了一声,笑起来,敲了他一脑门,反倒安慰起来:“好啦,人有生老病死,皆有定数,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阿雪听了觉得奇怪,刘哥那日还听不得死不死的话,发了脾气,怎么今儿却说起来不太一样了?
刘哥再笑笑,道:“知道你想我什么。我啊,确实不想听那些话,谁愿意听这般残忍的事?只是我比常人略能想通些,假作了安慰,数着这一夜夜月头落了,算着这些生生死死的事,腆着脸尽点孝道,叫他老人家安心罢了。”
阿雪听不太明白,有朝一日他与陆照阳也到了这阴阳生死之隔,只怕是丁点也受不住恨不得哭死了也随他去了罢——“假设是我,怕是……”
“诶……想这些做什么?你道我是什么坚强的?不过是在强撑着,走过一时便是一时罢……倒是你——”刘哥笑叹一声,“年纪轻轻怎么想到死不死的?怪罪我累及你想到这,总归你放心便是,那陆照阳活蹦乱跳,千年的王八,活得长呢!”
“什么千年的王八……刘哥,你又说笑。”阿雪顶不住噗嗤笑了,越笑越是想到那王八千年不死,慢吞吞背着壳不动弹的,换上陆照阳平日里平水冷心之容,添了不少好笑滑稽。
坐了一会,阿雪又帮刘哥打下手,做些清扫,待至了烈阳消退,暑气略减,阿雪告辞要家去了,临走前见了见爷爷,只在帘子前张望了,并未进去。
刘哥送他到门口,又叫住他道:“阿雪。明儿你还是在家歇歇吧,我爷爷——”
“爷爷怎么了?”
刘哥几下难言,最终闭眼还是说了:“大夫说就这几日了,因此我爷爷才盼着你来,走前再见见你,想你平日也是多愁善感之人,怕你在了牵挂不下,想着你还是避避为好。”
阿雪不想听了这番突如其来的话,一时竟回不过来,只哑口无言木愣愣抓抓脸,想了是听错了,又想了心中愈发怪怪的,也不是没听闻过谁家死了人的消息,乍一听了却像是说着明日下雨的平常事,哦哦平淡两声,浑浑回了家,一路细品下来这平常事才露出狰狞爪牙来,趴在阿雪背后冷笑。
阿雪冒了满头冷汗,腹中胀痛,捂着蜷在床上,茫茫几刻,竟似死过一回,一半站在床头看着另一半倒在床上的自个。
直到陆照阳归来,来不及吃饭,只顾着拿他在膝上宽慰,阿雪一惊,才觉自个是捂着肚子迷瞪着哭了,怎么叫也叫不听。
陆照阳一刻不停替他揉肚子,方才只见他哭泪紧紧,手又不放,便当是肚子疼哭了,以致泪流不止。
阿雪吸着鼻子擦了泪,道不疼了。
“吃坏肚子了?”
“不是。”
“那怎么了?”
阿雪睁着泪眼,翻了个身,虚虚贴着陆照阳的腰身,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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