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王平素最是宠你，如今他老人家去了，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去他跟前好好尽尽孝道？”

明远满心悲戚，一声不吭，只想保住最后一点体面，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强忍，即使紧闭了双眼，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缝中涌了出来。

正当绝望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坚定的声音：“殿下，小人愿以此物换主人一命。”

明远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看向忍冬，只见他的侍卫伸长了右手，向明贞摊开了掌心的一把长匕首。

明贞轻嗤一声：“什么玩意，就想抵他一命？”

忍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那匕首缓缓出鞘——长约一尺八寸，状似龙文，周身泛着妖异的幽光。

明贞脱口而出：“龙鳞？！”

“关于安北大将军私兵的传言竟是真的？！”他惊疑的目光利剑一般投向忍冬，“你究竟是谁？”

先前明贞从未对明远这贴身侍卫上过心，也便一直都未曾发现，他的长相竟颇具异域风情。

明贞蹙着眉头将忍冬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忍不住眯起双眼恨声道：“父王为了我这不成器的二弟还真是步线行针沉谋研虑，只可惜他的本意应是将你用做一道一击必胜杀手锏，现下却只能充当那个废物的保命符！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明贞言辞激愤，忍冬却好似充耳不闻，宛如一尊雕像那般静静地立在原地。

没人接茬，大王子这火气便来得快去得也快，探究的视线在忍冬和明远之间打了个来回，他便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抬手拿过“龙鳞”，握在掌中飞快地转了两圈。

“大家都是兄弟手足，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二弟何至于吓成这副模样。”明贞默默地收起匕首，腾出一只手状似亲密地拍了拍明远的肩头，“我先前说的去他老人家跟前尽孝道，不过是提醒二弟好生照看父王灵前的长明灯，否则长夜漫漫，若是这灯中途熄了，那可就真是我等不孝了。”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二弟？”

然而明远却仿佛全然忘记了方才面对明贞时的惧意，双眼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忍冬，此刻面对大哥的诘问，他却满眼都是那人眼底的焦灼和乞求。

明远心下一酸，微微阖目，转身对着明贞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臣弟愿为父王守灵。”

明贞闻言眸中一亮，微垂着视线瞟了毕恭毕敬地伏在地上的明远一眼，终于心满意足地颔首，转身走入了祠堂外的无边夜色。

沉默中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边忽然炸响一道惊雷，这场酝酿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顺势倾盆而下。

角落里蜷缩了半天的小孩似是被这雷声吓到，忍不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头撞进了刚刚抬起头的明远怀里。

明远愣愣地看着他颤动的羽睫，心中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柔软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闻言尤带惊慌的双眼像蝴蝶振翅那般轻轻眨动了一下，嗫嚅着小声道：“越。”

“明越？是个好名字，父王给你取的吗？”

“不，是我阿娘。她说，关山难越，但还是希望有朝一日重归故土。”

良久，察觉对面的人没了反应，少年忍不住悄悄抬头，瑟瑟地看了明远一眼：“少爷......”

那人却抬手摸了摸他瘦削的小脸，柔声道：“要叫二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