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凤檀抱着公主蜷缩在角落里，他的双臂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又有一个皇子被带走了，是八皇子，八皇子只比承英大几个月，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八皇子的母亲是贤妃，前两日已经死了，据说皇后与四妃在得知皇帝驾崩的时候便殉国了。凤檀心里敬佩皇后和四妃，可他只是个没什么气节的小小侍君，殉国这等忠烈之事，便让那些身份尊贵的人去做吧，他只想带着小公主苟且偷生。况且，即便是殉国，他凤檀也不会殉这样不堪的国。
八皇子年纪小，胆子也小，眼见着几个哥哥走在自己前头再没回来，吓得面色惨白，被带走的时候，哭着扑进凤檀怀里说害怕，求求父君救救皇儿。军队入宫后，他们这些皇子皇女后宫妃嫔都被关在了一起，八皇子没了母亲，这几日便一直跟在凤檀身边。凤檀看着八皇子哭红的眼睛，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承英，可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士兵要将八皇子带走，他只能抱了抱八皇子，告诉他，皇儿别怕，出去了就能见着你母妃了。
凤檀没有说错，八皇子同他被带走的那几个哥哥一样，都没有回来。当晚，有人进来传了消息，说是几位皇子殉国了。虽然知道几位皇子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凤檀还是胆战心惊，他暗暗庆幸着自己的承英逃过一劫，却又担心承英会被抓住，也开始担忧起他和小公主的命运。
算上刚出生的小公主，皇帝六女七子，如今六位皇子都殉了国。内宫里关押起来的这些公主和妃嫔们都人心惶惶，害怕自己也跟着殉了国。
眼下这里关押的人，除了几位公主，便是品阶低无子女的侍君和妃嫔。在这些人里头，凤檀是最特殊的。因为他是除了皇后和四妃以外，唯一给皇帝生下皇子的侍君。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前朝气数已尽，新皇就要登基了，他们这些前朝旧人，不知道会不会都被赐死。
或许不会吧，凤檀在心里这样期盼着。连着关了他们几日了，若是真要赐死他们，他们早随着几位皇子一同殉国了，还能活到今天吗？
窗子外头漏进来几缕光，天又大亮了。
凤檀将熟睡的公主轻轻放下，自己稍稍挪了挪地方，换了个姿势，刚一起来，下面又呼呼涌出来一股子血。他皱了皱眉，觉得小腹痛的厉害，这几天一直淅淅沥沥的流血，可能是宫口撕裂了。他们被关在一处废弃宫殿里，别说是御医了，就连饭食也要外头守着的兵送进来。凤檀知道如今求救无门，只能自己忍着。
小公主似要醒来，咧开嘴就要哭闹，凤檀连忙把孩子抱起来，搂在臂弯里哄了哄，生怕她惊扰到别人再惹人嫌弃。
这微小的声响还是惊动了旁人，章华公主向凤檀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叠破旧的绸布，对折几下叠成了垫子的厚度，递予凤檀说道：“凤侍君，垫在身下吧，你刚生完孩子，受不得寒。我把这殿里的垂帘割下来了，虽不能保暖，总比你直接坐在地上好些。”
凤檀打量着章华公主，昔日千金贵女，如今也憔悴落魄的很，看着她手中绸布，心里有些感动，双手接过了绸布，道了一声：“多谢公主。”
“凤侍君，九弟他…”章华公主看了看四周，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凤檀知晓她要问什么，可是他怎么敢说呢，只道：“那日军队来到宫门外，承英拿着剑跑出去应敌，就没回来，怕是已经…”凤檀说到这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任谁看了也伤心。
章华公主面上却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只片刻又恢复了悲戚神色，低声说道：“想不到我父皇七个皇子，如今竟是一个不剩。”
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许是说给死去的皇帝，许是说给殿内的其他人，许是说给外头守着的兵。凤檀心里明白，章华公主大概是不信他的话， 但是不知为何，凤檀却一点也不担心章华公主会说出去什么。这位公主对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恶意。
外头又有人来送饭食，凤檀在心里计算着时日，算起来已经被关押五天了，不知道承英到底如何了，他们被关在这里，丝毫不得外头的消息。等他回过神来，面前的粥已经凉了，他才刚生完孩子五天，每天都是粗陋的残羹冷炙，这废殿里又阴凉无比，以致全身哪里都是痛的，真不知还能撑多久。
他若是撑不住，小公主就没人管了。凤檀把眼里将要冒出来的泪又憋回去，心里暗暗的骂了自己几句，生孩子的时候都一个人挺过来了，现在却又撑不住了吗？你要是死了，你的孩子还能指望谁呢？
凤檀吸了吸鼻子，端起面前凉透的粥喝了起来。别人心思过重食不下咽，但他得吃啊，毕竟还有个要奶的孩子。
一碗粥没有喝完，小公主拨着嗓门啼哭起来，凤檀连忙放下粥碗来哄，只是抱在怀里左晃右晃的也不见好。他想站起来抱着孩子走动走动，奈何双腿间痛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只好作罢。
大约是饿了，凤檀看着孩子哭红的小脸皱起了眉。像他这样服过生子药又调理过身子的男子可以生育，也能泌乳，只不过男子的**不如女子丰盈，乳汁的量少一些罢了，因而男子即便生育，也甚少有自己哺乳的。从前有承英时，凤檀从来没有亲自哺乳过，都有专门的乳娘照料，可是如今不同了，凤檀只能忍着羞耻自己来喂。这几日他都是等到天黑了大家入睡后喂奶，可今日看这情形，孩子怕是饿的厉害，恐怕等不及了。
要一个男子哺乳，本就羞耻至极，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凤檀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抱着孩子往柱子后缩了缩，才解开自己的衣裳敞开些缝隙，将小公主的小脑袋托在胸前。小家伙有奶吃果然不哭不闹了，凤檀稍稍松了口气。
新帝入主上阳宫，还未来得及准备登基大典，今日终于在宫人的提醒下，于日理万机之中想起来了后宫里还关着一群人。
太监总管圆滑如老狐狸一般，伺候了前朝皇帝，又来伺候新帝，在新帝跟前提到，前朝皇帝好美色，后宫藏美人无数，有一些，还尚是处子。
褚晏看了一眼大总管，鼻子里冷哼一声。他今年十八，侍妾通房没有一个，于那事儿上兴致寡淡，更不懂得惜玉怜香。今日纡尊降贵来看看关押的这些后宫之人，不过是因为里头有几位前朝公主，他叔父和各位诸侯将军都合计着让他娶上一个，封个皇妃。
十八岁的少年天子在众宫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废殿，殿门打开，殿内一众皇女妃嫔看到了新帝，心下戚戚然，纷纷跪下行礼。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他们还有些身份，如今不过阶下囚而已，如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哪里还有什么皇室的气节和尊严，只求留下一条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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