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将罪 > 福贵

福贵(1/2)

目录

安老爷子窝在安南镇安安稳稳地做了大半辈子的土财主,熬到头发花白眼底浑浊,将近四分之三的身子都快埋进土了,这才终于盼来一个儿子,老来得子实属不易,金贵程度可想而之,当真是不能摘星取月,不然也全数给他拿弄了来。

镇子上凡是稍微有点儿学问的全被邀到安宅里里外外围了三两圈,你一言我一语跟辩论会似的,就为了给小公子取个好名。读书人文绉绉那一套一概入不了老爷子的眼,什么风雅墨弄麻烦又累赘听了个千儿八百的着实欣赏不来,瞎忙活也没个所以然,愁得老爷子几日没合眼。

最后还是管家试探地念了句福贵,老爷子一听当下大喜,捋了捋山羊胡就那么定下来了。这可遭了一众白眼,那又有什么法子,还不是连连拱手,频频赞妙。不过虽当当只看这名确实粗俗肤浅毫无美感可言,但按这字义来讲,有福禄无双大富大贵之意,倒也吉利。

虽叫福贵,可自打他降生那日起就活得颇为不易忐忑难捱。安南镇少雨多旱,更别说已经过到十一月的头,压根与梅雨季沾不上半分关系,可偏偏从他第一嗓哭嚎开始,接连下来的整整七天七夜雷霆暴雨就再没歇过。

也晓不得这孩子到底是该遭些什么罪,下地没几日就受凉高烧不退,哭腔带喘好几次差点断了气,老爷子日日守在床前照顾求佛拜祖提心吊胆,连他那卧床不起虚弱的夫人都没顾上看一眼。

大概是这人太过虔诚的祷告感动了老天,或者仅仅只是闲福贵太过吵闹懒得收走,尽管大夫三番几次给下了死令,还是愣生生让他一晚一晚地就这么顽强地挺过来了。

福贵哭了多久,病了多久,这雨也就下了多久,若非安南镇建在山顶,否则这水积成灾搭上人命是迟早的事。

阴雨连绵没尽没头,弄得人心惶惶。

小地方说来说去就那百来户人家,碍着老爷子的威压不敢明面上说三道四,底下早就炸了锅,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村妇开始传些谣言,你传我传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居然认定福贵是妖魔转世,先雨不停为厄运兆头,重病乃天道惩罚,而他生母也是被他所克,怕是命不久已。

据说还有人专门请了外村德高望重的算命先生过来卜过,言凿凿确有其事。这可了不得,死了倒是清静一了百了,如果不小心给活下来,长大后祸害乡里那可如何是好。

众人铆足了气准备找安老爷子好好商量理论一番,力争把这未来的小祸害先扼杀掉,福宝却忽然就止住眼泪,嘴巴一歪,笑了。

说来也奇,谁哄都不好使的小霸王,偏生瞅见莫家小儿一眼,便止了声。

一抹轻扬,霁月光风。

他泪,雨落。

他笑,雨收。

雨不再有,夫人和福贵的病也渐渐好转,众人自然无话可说,谣言不攻而破。

莫家小儿名叫莫小狗,他要比福贵晚出生几天,他爷爷是安家的马夫,签了一辈子卖身契,低了一辈子的头;等到了他爸爸那辈,则选择继续签卖身契做安老爷的马夫,低了半辈子的头;他莫小狗想也不用想,肯定跑不了子承父业的命,做他安小爷的马夫那是定在案板上的事,他将来得恭恭敬敬喊他声小少爷。

当然,如果小少爷不是叫做福贵的变数。

福贵像水做的娃娃,爱哭爱闹嗓门也大,三天两头变着法子哀嚎,吵的奶娘叫苦不迭,接连几个都请辞回家。

安老爷子一筹莫展,还好出来个莫小狗,俨然成了安家的大救星。

只需莫小狗出现在福贵视线以内,不论之前闹得有多凶,逢管别的,下一秒立刻变脸,来来去去几回安家人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莫小狗成功从预定马夫摇身一变做了少爷侍童,攀上高枝,整个婴儿时期都沾了光,日日夜夜与小福贵养在一起,白白胖胖再找不着当初干瘪丑黄的埋汰样。

两人就这样伴着长到了七八,直到福贵迷上儒文雅书虽还懵懵懂懂却有样学样逐渐可见翩翩公子的雏形,自然也就不需要莫小狗围着。恰逢安老爷子小妾再给他添了个宝贝儿子,喜上加喜,夫人终于逮着机会,以房小不方便做理由把莫小狗这除了陪睡啥也不干的侍童给休了,打发了几两银子改道回家,重新操起预备马夫的旧业。

少爷与马夫,本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的,婴儿时期的尴尬往事将两人连在一起由此结下因果,而这故事便也从这源头安南镇开始了。

安南镇近日来了几个怪人。

年末小雪时断时续,家家户户棉衣盖被谁敢与老天作对,便是死上几个从别处来以乞讨营生的赖疤头都不足为奇。安南安南,名字如此却是靠近北边的,一着冬天,委实寒冷。可偏偏在这冰冻刺骨的时节,有人竟不知寒冷为何,皆以青衫薄料遮身,阵风袭来更是撩抚起衣摆潇洒,与周围一色盖得厚实的镇民形成鲜明对比。

店小二裹了个严实,浑身能见的地方只有那双眯眼。接近年关生意惨淡,工钱照付没客人他反正落得偷懒清闲,就沿柱跟贴着往那一站,准备放松身体打起个盹,便远远瞅见一行穿着怪异的人从远处过来。一眨迷糊二眨晰,他就着脏手套狠狠揉了几下,只见越来越近,压下心底疑惑,嚎一嗓子弯着眸迎了过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