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2）

年初三的那天，他们回了一趟广东。

从陆远十岁搬来北城之前，广东曾经是陆远一个掺杂着痛苦与美好，而又无法中和的地方。搬去北城的前几年里，他曾经一度拒绝回广东，因为那时候，一个留着复杂的过去的城市，一个是他和刚事业起色的陆峰生活的北城，两者相比较，他觉得北城的一切都太美好了。

从飞机下来的那一刻，湿冷的空气往他全身袭来，那天下起了小雨，他们坐着陆峰公司的商务车去了陆峰的公寓。

坐在车上望着车窗被雨点打下的印记，车里混杂着陆肖被李家父母哄得哈哈大笑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陆远静静地坐着，同样坐在副驾驶的陆峰也如此。

其实每一年的年初三他和陆峰都会在广东，不过不是来过年，而是来扫墓。

车刚落地，陆肖因为饿的很，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整个小脸。话说陆肖已经小几个月大，虽然看不出像谁多一点，倒是那一双眼睛特别像陆峰，因为李兴莲是丹凤眼，陆峰却是双眼皮，眼睛长得特别随性却十分好看。

李家父母被司机撑着伞往公寓酒店里面带，公寓酒店门口的安保帮忙拿行李。

雨还在下，陆峰早早从副驾驶到外面撑着一把大伞，李兴莲抱着陆肖急急忙忙钻进他的伞下，陆峰一手撑着伞另一手自然抬起搂住了李兴莲，落在最后的陆远在车里弓着腰，想往外面走。

“你别下来，我先把兴莲送进酒店里面，你待在车里。”陆峰回头看了一眼欲下车的人。

雨帘给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蒙上了一层薄纱，陆远弓着腰在车门边呆呆地看着，不一会儿，他也不想去折腾了，坐回车里头，顺手把商务车的车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雨，车里显得十分安静。

陆峰从酒店出来，手里拿了两把伞，他倒是没带司机，自己直接坐进了驾驶座。

“去庄园吗？”陆远问。

陆峰应了一声，车子驶远了，雨水打在车窗上，一路上，两人都是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其实那么多年，年初三这天，也不是第一遇上下雨。陆远撑着伞跟在陆峰后面，却想不起以前下雨的时候，庄园里面的青草味是不是这么浓厚。

“爸、妈，儿子来看你。”

陆峰把手里的花束放在碑前，再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把墓碑上零落的树叶清理干净，雨水往墓碑上两张黑白照片落下了水印，陆远往前走一步，用袖子在照片上使劲擦了擦。

“小远长大了。”陆峰明显看见了他的动作，嘴角轻微上翘，少见地用温和的语气继续道：“小远今年要高考了，你们要保佑他考一个好的大学，最重要还是保佑他身体健康……”

陆远站着，陆峰蹲着，陆远却隔着雨伞没看见陆峰温柔的眸子，他垂着眸肆无忌惮地望着陆峰脑袋上方撑着的黑伞，从陆峰口里说出的话，他早已经不陌生，每年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他只是安静地在等。

在等陆峰提及其他人的时候，会说什么。

“……兴莲生了个男娃，取名陆肖，肖儿是入冬前出生的，北城那边天气很冷，肖儿身体一直不太好，之前还大病一次，真不知道小孩子那么难养的，现在儿子都知道了……”陆峰本来想着陆肖，蓦然想起站在身边的那位孩子更难伺候，只好没再继续说，就默默地蹲着。

他背后的陆远却已经偷偷红了眼。

上一年在墓前，陆峰谈到刚新婚的妻子时候只说了一句他们结婚了，更没有带李兴莲来过这里，他甚至心里默默地拿着龌蹉的想法，幻想他在陆峰心里究竟还是不一样的，毕竟陆峰至今都没带李兴莲来过这里。

这个莫大的庄园，就是他们唯一一处李兴莲无法触及的地方和回忆，但是现在还多了个陆肖呢？

他们总有一天会一家三口来这里。

陆峰会告诉他的儿子，喊他的爸妈为爷爷奶奶，会在以后的每一年，在这个庄园里温和地吐露他心里虔诚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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