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夜寻 （一）（1/2）

星河垂落，夜雨缠山。

蜿蜒的小路上，一支马队正快速行进。说是马队，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骑手的打扮并不像镖师或是官兵，蓑披下清一色的褐色布衣，倒像是哪户人家的仆役。除此之外，行列整齐的队伍里，还有一辆精巧的马车被保护在中间。

山外传来几声闷雷，车夫忧心忡忡地向马车里扬声问道：“三爷可还受得住？前方路险，还下着雨，您看……”

回应他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咳。

马车里，沈从手忙脚乱地从瓷瓶里倒出药丸，又赶紧翻出大氅来披在沈怀照身上。

“不行！不许停，咳……”

沈从脸都憋红了，又惊又怕，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里还噙着泪，皱着小脸就差哭出声来：“少，少爷，咱们回去吧……不就一个梦，您还没好全乎呢，咱们院子里从来也没兴拜佛烧香的，兴许佛祖骗您呢？”

沈怀照面色苍白，下颌紧绷，挣扎着一手挥开沈从送到他嘴边的梨香丸：“这东西扔走。沈从，你去告诉他们，你就说我没事……再快些，戌末之前务必进寺门，否则就是不敬佛祖，三爷要折福寿。听见了吗！”

沈从拧巴着秀气的眉头，说话带着哭腔：“少爷，您何苦呢！我……我娘跟我说过，这碧穹山上闹过山匪，死过好多夜里上山的人，咱们回府去，明日一早再来上香不成吗？”

话音未落，车外突然有个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小子住嘴，谁给你的胆子在三爷面前说这些？”

沈从立刻蔫巴了，垂着头给沈怀照拍背顺气。

沈怀照又咳了几声，呼吸艰滞不通，憋得惨白如纸的脸颊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靠在车厢内壁上大喘了几口，感觉胸中气顺了不少，这才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沈从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伸出一手用力推开了车窗。

秋夜阴冷的山风裹挟绵绵细雨，顷刻涌进马车里。

连一向身强体健的沈从都打了个寒战，何况沈怀照？月半下，沈怀照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细瘦苍白的手腕，那紧扣窗沿且微微颤抖的手指甚至冻得关节发红。

可是沈从却分明在这位一向缠绵病榻、孤高冷僻的少爷眼睛里看见了一簇火光。

“九伯！”沈怀照嘶哑地朝车外大喊，“您也听见了！咳……劳烦，劳烦兄弟们再快些，实在是耽误不得！”

“九伯”还未开口，倒是回过神来的沈从先吓得魂飞魄散，不知从哪生的力气，小小一个人竟然一把就将沈怀照拽回了车内。沈怀照看着沈从把汤婆子和薄毯一股脑地往自己身上堆，刚想说话，喉咙里突然又一阵痒意，一手扶着沈从的肩膀就躬身呕咳起来。

沈从这下真急哭了：“爹！您也劝劝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

待那阵咳声慢慢平息后，马车里再次传出沈怀照气若游丝的抗拒：“不……不行，九伯，不能回去……”

车外的沈九沉吟片刻：“……回三爷的话，既然老爷夫人交待了，咱们一定把您送到。但是雨势估计还要大，路上湿滑，越往山顶越不好走，恐怕得慢一些了。”

沈怀照表情一瞬间突然显得十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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