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乱点鸳鸯谱（1/2）

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但山上的浓雾依然没有消散的迹象。胡玉兰背着一麻袋五十余斤的大米艰难地往上爬着，佝偻的腰身像极了一棵被飙风吹歪了的香蕉树。她近二十岁的儿子和十六岁的女儿紧随其后，背上的重物与姿势与他们的母亲几无二致。虽然已经是农历九月底了，但三人还是汗流如注，气喘如牛。胡玉兰实在走不动了，只好把麻袋卸下肩来歇歇脚。在这个空隙里，她抬头望了望山顶上的家，可是除了一片雾茫茫的灰色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瘫倒在地上的一双儿女脱口而出：“至刚，至秀，你们看看，咱们的家像不像神话电影里的神仙宫殿？”

“什么都看不见，还宫殿呢？”女儿抢白道，清秀的小圆脸耷拉下来。

“就是。”儿子也附和着：“天晓得，当时爷爷怎么会把房子建在这么高的山坡上？总有一天，咱们全家都要累死在这山沟沟里！”

“高也有高的好处！”胡玉兰依旧笑眯眯的，并不介意这兄妹俩的态度：“空气都比山脚下香甜干净。还有咱家门前每年结得沉甸甸的桔树和柚子树：要是在平地的话，只怕还没熟透就被人偷完了呢。”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至秀一脸疑惑地问道：“自从我们懂事以来，你不是一直都在抱怨自己命苦，怪外婆把你嫁到这里来做牛做马了吗？”

“没事！”她敷衍着，但藏不住的得色分明在告诉儿女们“有事”。只是这时的两兄妹都没有丝毫的兴趣去深究母亲的异常。极度的劳累和饥饿在揪扯着他们年轻的脾胃和神经。而那个山巅上的破败之家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雾霾形成的视线障碍更让他们感到抵达的遥遥无期，心境的恶劣可想而知了。尤其是至刚，他感到空气里有一股呛人的□□味直钻鼻孔，令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胸口也总是闷闷的，喉咙里像挂了根头发丝，既咽不下又吐不出，别提多难受了。可母亲居然还赞叹起这鬼天气来，他几乎要生起她的气来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满地瞟了她一眼，躺在地上闭眼假寐。

“好了好了！小祖宗们歇够了吧？”

“没够！”至刚没好气地闷声道。

“那可不成！这次咱家的谷子起码够吃两个月了，你们很长时间都不用去挖土茯苓、摘野菜野草填肚子啦！这么大的喜事还不够化作你们的力气吗？”

这话的确是强心剂。至刚和至秀终于站了起来，并且很快就走到了母亲的前头。

胡玉兰一家三口饭刚吃到一半的时候，与她家隔着三四里地的邻居马大婶（因为属于一个生产队，也就算得是邻居了）就来串门了。胡玉兰立刻笑脸相迎，让座，倒茶。一边忙一边寒暄着：“秀梅姐还没吃吧？”

“……没哩，等会再回去吃。”

胡玉兰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堆满了一脸的笑：“你别见外了，就在这随便吃点算了呗。”

马秀梅瞟了一眼饭桌上简单至极的两碗素菜，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回去吃吧……。”

“你不是特意过来蹭饭，又嫌菜不好吗？”

这个念头在胡玉兰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她没有让这句话冲出口腔，依然热情洋溢地：“秀梅姐你等等，我去煎几个鸡蛋，马上就好！——至秀来帮妈一把！”

至秀白了她妈一眼，没有动身。胡玉兰尴尬地笑了一下，替女儿打圆场：“这孩子饿得狠了，我一个人弄算了。”

马秀梅听了很意外：她胡玉兰可是出了名的悍妇啊，平时对这个女儿稍不如意就非打即骂，可今天……。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于是笑嘻嘻地跟了过去：“没事，让他俩先吃吧。——你看你：非要这么客气，我也不好却你的情，那就来帮你搭把手吧！”

至秀边吃边纳闷：这个马婶平时跟我妈关系不怎么样呀，如今怎么这么热络起来？真不晓得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等到两个女人把一碗青椒炒鸡蛋端上桌时，至刚和至秀已经吃完去了另一间屋子。胡玉兰的内心在隐隐地作痛：鸡蛋是她们日常绝对舍不得吃的美食，它通常被用来换取一家子的油和盐，还有火柴和针头线脑……。而且此刻自己的一双儿女还不得不躲到鸡蛋以外的世界里去：就一小盘，不够四个人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