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行（1/2）

大厅最中央的吊灯盘踞成龙，而周围则是簇拥成祥云的形状，香槟色的光点穿透若有似无的烟雾落在精致却无人问津的菜肴上。晚宴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位置却仍然没坐满，不少人还在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角落有耐心告罄的交头接耳。

“还在等谁呢？”

“大概是那位吧……”

“主办方不是已经都到了么？我刚才去看了眼名单，排在前面的也都齐了。”

“不是所有人的名字都会出现在纸上啊。”

“到底是什么人啊？”

“就是晏家那位——诶，来了来了，看那边。”

和从一辆辆豪车走出、保镖跟前跟后光彩照人踏上红毯的影帝歌后们不同，男人推开偏门，只随身带了一个助理，绕过后台来到自己的位置，出场极低调，连领带也是寻常不过的暗纹，若不是有熟悉的人指引，几乎没有被注意到；看上去最多三十岁出头，五官与精雕细琢的明星相比丝毫不逊色，那张脸说是二十多岁也有人信。只不过气场绝不是刚走出象牙塔的学生能比，笑起来眼角的弧度懒洋洋的，眼尾软绵绵缀了颗泪痣，沉沉的、暗朱砂一样的颜色，像血又像泪，没什么尖锐的戾气，却让人下意识只敢远观。

——晏氏如今的掌权者年事已高，L城无人不知，独子晏知便是下一任主人。

这张脸或许在娱乐版上未曾留过痕迹，但晏知这个名字却三五不时登上经济头条，动一动手指便能卷起蝴蝶风暴。晏家几代单传，累积起的家业能够他一个人挥霍几辈子，但晏知并不像寻常的富几代那样游手好闲，他有父辈所不能及的野心，也的确有与之相称的能力。

晏知抵达会场后晚宴正式开始，名头究竟为何并不重要，大差不差的流程走一遍下来，都是将名利争斗藏于谈笑吃喝间——下位若是想向上攀登，这就是最合适、也最便捷的机会。

他穿梭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香槟是固有资本，小蛋糕也要尝。对什么人都温和，没有架子，泪痣恰到好处让笑意愈发真挚动人，居高位的疏离感却挥之不去。那是天生的东西。

酒会过半后他找了个无人打搅的地方歇息，酒喝了不少，假惺惺的笑和场面话也一箩筐，但东西没怎么吃，胃里空落落地灼痛着。助理察觉出异样，微微躬身：“要送您回去吗？”

晏知撑着头，看不清有几分醉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来回敲打，呼出一口气：“叫他过来吧。”

*

于燃到的很快，事实上他也的确没其他要做的，唯一任务就是在家里全副武装待命，手机等着晏知或者助理的消息，随叫随到。

对于一般人而言，比起晏知，于燃名气还要大些，毕竟是在镜头前灯光下抛头露面的角色，这些年还是混出几分脸熟来。他刚进大门就吸引了一小丛目光，闪光灯喀嚓直响，混杂着为何姗姗来迟的疑问，不过也只是那么丁点罢了；这种酒会前来的名流大牌数不胜数，光影帝就有好几位，像他这种末流小明星本应掀不起什么波澜。

直到于燃走向晏知。

想成名的要傍上大树，有钱人玩几棵花花草草，都是圈子里屡见不鲜心照不宣的事情，偏偏要盖上遮羞布，无论为了哪方着想总要找一两个中间人，七拐八拐见上一面，接头谨慎得如同底下任务。粉饰如同薄纱，愈是掩盖，愈是叫人迷醉，八卦娱记争几块碎片拼出幻想图作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三日换上下一位，循环往复，时效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像于燃这样大大方方上前去的，的确少见。更罕见的是后者，晏知不遮不掩，手臂环在他腰上，自然如揽过明媒正娶的妻子：“小于，来介绍一下，这是芳华集团的黄董，你上次接的那个剧，他就是最大的投资方。这位是杨导，不用我说了吧，你们业内的不可能不认识他。下部戏马上就要开始选角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跑个龙套？”

于燃不喜欢这种场合，诚实来说是厌恶，但这是他的工作之一，再反感也要扮得成熟顺畅：“那得我能入杨导的眼。”

“有小于这样的青年才俊肯加入，是我的荣幸才对，别说什么龙套，晏总一句话，男一号的位置也给让出来。就是不知晏总肯不肯放人啊……”

这话并不纯粹是客套，于燃是有几分演技的，未经雕琢，尚可算作灵气；然而晏知往常几乎不带他出来，大概称得上一句金屋藏娇，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不仅露了面，甚至大大方方公开搭线。其他人新奇得很，黏腻的视线围着于燃打转，躲也躲不开。

“晏总眼光是好，你看看于先生，绝对百里挑一的人才。”

“小于可是老晏的宝贝，哪能轻易带出来给别人看？”

“叫什么老晏啊你这年纪都快比晏总大上两轮了。”

“嘿嘿，老晏年轻有为，我自然是不能比的。话说小于多大啦？有没有二十？年轻可真好啊，正是水灵灵的年纪……”

隐喻愈发不堪入耳，于燃听得出，晏知更不可能不懂。于燃对付此种场面还不够娴熟，面上应着笑，心思全在晏知的反应上，偷偷观察着旁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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