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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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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原想点头,身体却突然从大脑那里夺过控制权,摆弄着他的舌头吐出一句不是他原本要说的话:是我最近去了趟雁城。

秦海平面上看不出吃惊,只是顿了一顿,才说:噢,因为当年那个案子吧?

他继而又笑起来,低头捋过额前的碎发,又抬了抬无框的眼镜,说:原本我该告诉你,只是一来没有合适的机会提起这件事,二来,那对你也不算什么很好的回忆,我怕徒然地说出来,反而惹得你不愉快。

秦海平抬起头来,从窗口倾泻进来的光线折射在透明的镜片上,反叫许月看不清楚他的眼神:我还特意嘱咐袁老先不要告诉你,倒没想到雁城的人会提起这事。

许月坐在对面,倏地想起刚认识秦海平,秦海平问他为什么做教学研究。那时他还不知道秦海平知道他的底细,只拿出那一套准备好的说辞糊弄对方。

那时秦海平看他,是不是就像成年人看一个孩子撒谎,洋洋得意还不自知?

许月忽然感觉不舒服起来,像被人裹紧了袋子里抽成真空,很快便要被压成一张薄片。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顺着秦海平的话往下说:袁老也知道这件事?

袁老当然知道。 秦海平摊了下手:其实不瞒你说,当年你差点也成了我们的研究对象。他脸上有些无奈,咱们都是搞研究的嘛,又是这种学科,你应该明白。能遇上特殊的,极端的案例,就像淘金的寻到矿脉,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他朝许月抛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又说:雁城那边怎么好端端的,又要重新调查?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那时恰好忙得不可开交,只在电话里同他们说了几句。我听说好像是因为那个陆什么来着

许月打坐下起便有些打退堂鼓,尤其是打方才起他觉得很不舒服,一度不想再谈下去。

可没想到秦海平却主动提起陆琴的事。许月再次攥了攥手心,勉力自己,来都来了,不如问个清楚。

他迎上秦海平的目光,维持惯有的声线:说到这个,刑侦队那边最近有个刚结的案子,还和秦老师有一点点的关系。

秦海平毫不惊讶:是徐静萍吧。你们通报一发出来,我就看到了。 他一脸叹惋,三年多以前有一个项目,是给社区、学校里的一些有行为偏差的人做心理辅导。这个项目是我刚回到海城时,系里启动的,去年才终止。最初和我们合作的那位咨询师突然退出,我们仓促之下才找了她,竟然也没有仔细审核她的资质。闹出这样的事情。估计系里很快也要开会说这个事。

许月:你们项目里有一个叫陆琴的。

秦海平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是那个自杀的?

许月点点头:是同一个人。

秦海平想了一会,慢慢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苦笑:这个世界是真的小啊。

他转而敛起笑意,又叹道:当初我们找到徐静萍,也是费了点功夫。一般的咨询师对客户都很挑剔。问题太严重的案子不做,有暴力倾向的也不做,还有的咨询师甚至只接某些类型的咨询案子。上一个合作的咨询师中途退出后,留给我们找下一个咨询师的时间并不多,仓促之下才选择了徐静萍。

秦海平说着停了下来,侧头看看许月:你别说,我有时候觉得徐静萍跟许老师有点像。

许月:我?

她有些想法,和你的很像。秦海平的神色里流出几分欣赏,我看过你的论文,你的毕业论文,还有几篇发在其它期刊上的。你提出的关于犯罪人群的预筛选和干预的想法,我一直很感兴趣。

那些想法很不成熟。许月声音发沉,那个时候我受了一些比较偏激的理论影响。包括毕业论文,袁老其实并不赞同我那么写。

秦海平摇摇头:我倒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宝贵的想法。我们现在所做的,都是救过不遑。犯罪发生了,受害者出现了,我们才去研究。这些研究说到底,并没有真正完成这个学科的使命。

秦海平说着,罕见的有些激动起来:如果我们能厘清激发犯罪行为的因素,就能够预判潜在的罪犯,能在真正的犯罪行为发生之前介入干预,这才是我们这个学科真正该有的意义。

许月坐在对面,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样的想法当然很好,但是实际上仍然存在着很多不可控的变量。我这段时间在刑侦队做顾问,渐渐觉得这件事是不能这样武断。人性的复杂,并不能用数学或是统计的方式去一概而论。实际上也有许多例子,那些人出身于不好的环境,但最后依然长成了一个正直的人。你说的这个愿景当然是美好的,但这个理论本身存在一个非常大的缺陷,试想一个人如果被当做

秦海平突然站起来,许月不由得被他的动作打断了。

秦海平躬下腰,自上而下地,用接近审视的目光看着许月:那么许老师,你觉得你出身不好的家庭,最后长成了一个正直的人吗?

许月背后突然蹿上一阵冷意,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被天敌盯上的动物。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忽然有些心虚,无论如何说不出自己是个正直的人这样的话。

许月避而不答,继续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如果一个还没有犯罪的人被以潜在的罪犯来对待,是不是反而会激发出他对社会的厌憎和反抗,这也是很大的一个

秦海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嘲笑,再度打断他:哪个罪犯没有给自己找原因?抢劫是因为贫穷又懒惰,强|奸是因为权力欲无处满足,杀人是因为能得到快|感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去犯罪,不都是恰好说明其本身就有犯罪的倾向吗?

许月被问得哑然。不仅是哑然,还有疑惑,甚至不安。

秦海平身上有一种他很熟悉的东西,带着执着到近乎狂热偏执的气质,许月上一次见到类似的气质,还是在徐静萍身上。

他仰头看着秦海平,不由得生出一点点疑问来 一个人生顺遂到近乎完美的年轻学者,怎么会有这么偏激的理念?

秦海平见许月不说话,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他缓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截断了。

许月的手机响得恰是时候。

他匆匆说一声抱歉,接起电话。

☆、昨日重现 七

叶潮生坐在会见室的铁椅子上发呆。他今天是因公事会见路远,被安排进了面见室。

他其实昨天就交了会见路远的申请。申请一交上去,他莫名生出一股类似近乡情怯的复杂情绪来。

他想见路远,又怕见路远。

路远从看守所转移进第一监狱后,他就去过一次。那一次两个人见了面,在电话里竟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路远叮嘱了他几句,无非就是好好工作,不要对领导有情绪之类的话。

最后时间到了,叶潮生几乎是头也不敢回地逃了出来。回去以后,他立刻申请调阅案卷,申请却被廖永信按下来,只说叫他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查阅案卷的事情。

后来看完案卷,他再也没起过去见路远的念头。

路远被狱警带了进来,先进了会客室里被玻璃隔开的小房间,玻璃另一侧隐约传来狱警训话的声音。叶潮生隔着会客室的玻璃,看着对面正在听训的路远,惊觉他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师傅和队长,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路远长得不不好也不赖,是张顶不起眼的大众脸。以前叶潮生在路远手底下,没少被路远打击,说他不是吃这一行饭的料,长得太出挑,走到哪都招眼,一出场就引人瞩目,实在是不适合卧底埋伏。

蒋欢有时听到了,就在一旁开玩笑说,路队长得是普通,可耐不住自带正义光环。就像警匪电影里的大正派,不用穿制服配枪|械,一出场不用打字幕,也知道是人民警察。

路远的牢狱生活过去多半,他身上的光环已经被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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