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2）

将顾翊送往医院，一番诊治确定并无大碍只是低血糖后季闻骁一颗焦灼的心才得到稍微的舒缓，可是片刻医生的一番话就让他仅有的舒缓消失得无影无踪。

“病人受了强烈刺激，至少三天没有进食了，身体的部分机能已经开始萎缩，你们做家属的要想办法让病人吃点东西，这样下去低血糖胃病是小事，严重了可能出现厌世情绪……”

季闻骁坐在床边将顾翊的手握在手心一遍一遍地摩挲，他已经多久没握过顾翊的手了，什么时候这双原本修长好看的手已经变得这样瘦削不堪，骨感得好像只要他稍稍用力就会折断。

季闻骁的眼眶通红，眼里蓄着心疼的泪意，“傻瓜，犯错的是我啊，你可以打我骂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啊，”他由着眼泪淌出来将脸贴在顾翊冰冷的手背上低声问道，“这一次我真的错了，错得很离谱，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我欠凌晨一条命，也欠你们一个交代，你、他的家人朋友、他的粉丝，我都欠你们一个交代，顾翊，我该向凌晨道歉的，我也该给你们一个交代，如果你明天醒来看到我对你们的致歉你会好受一点吗？”他伸手温柔地将顾翊凌乱的刘海理顺，轻声地说，“你明天要早点醒过来，你要看到，我的道歉啊。”

第二天，季闻骁就此次意外在季氏召开了媒体见面会，为了他所说的向公众致歉，也为了力所能及地做一些补偿。

季闻骁到达现场的时候几百个媒体位置已经坐满了。

对于这场霸占从出事至今所有头版头条的意外，媒体人们呈现出统一的热情，尽管在这几天的频繁曝光下事故细节甚至起因渊源都已不是秘密，但是现场的每一家媒体都还想从活着的这个当事人口中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以至于季闻骁仅仅从出来的通道露出半个肩膀就引起外面巨大的骚动，提问声和快门声瞬间充斥着偌大发布厅的每一个角落。

季闻骁在帷幕后定了定神，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最后确认了一遍才从帷幕后走出来。

台下顿时一片聒噪，聚光灯纷纷亮起，将季闻骁脸上青肿的痕迹和神色之间难掩的憔悴暴露无遗。心急一些的媒体甚至等不到正式开始就拿起话筒发问，“季总经理，请问您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据说您从事故现场回来的时候安然无恙，那您现在脸上的伤和这场事故有关系吗？”

“季总您好，请问您对凌晨主动转弯撞向山体有什么看法，当时如果他不转弯那您完全有可能跌下山崖，请问您想过吗？”

“听说您和凌晨发生争吵是因为您的同性恋人，并且很多人看见您为了保护他出现在凌晨殡葬现场，可是据我所知，您在多年以前就已经结婚，那您是婚内出轨吗？”

“顾翊是小三吗？”

“季氏将怎么处理带来的舆论影响？”

这些一针见血的问题就像利箭反复插在季闻骁心口，他却不能任由痛苦吞噬理智，他还记得今天这场发布会的主要目的，他将主讲台上的立麦挪得更高了些，忽视掉场下咄咄逼人的问句，尽量平稳地开口，“各位，今天这场发布会的主要目的是就前几天我司艺人凌晨的意外事故向公众做一些交代，并宣布一些我的决定，其他问题暂不作答，请大家谅解。”

“很抱歉，今天以这种立场站在这里。”季闻骁朝逐渐安静下来的媒体深深鞠躬，“几天以前，凌晨在拍摄现场由于车祸意外离世，正如大家所知，在这场意外里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的冲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我对凌晨、以及凌晨的亲友粉丝感到十分抱歉。”

“对不起，”季闻骁再次鞠躬，“我知道凌晨已经走了，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希望可以做点什么让在这次意外中受到伤害的每一个人有所慰藉。”他顿了顿，宣布了今天最为重要的一个决定，“为了表达对凌晨的追思，经过考虑我决定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金、债券、季氏的全额占股以及美方名下的全部产业捐出，以凌晨的名义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孤儿院和音乐学校，让凌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消息一出，底下一片哗然，有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可思议的，有觉得人都死了多此一举的，也有认为惺惺作态的，场子里一时间沸腾起来。

七嘴八舌中一个女生突然从人群中站起来，指着台上的季闻骁吼道，“人都不在了你做这些有什么用！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负罪感少一点吗?！”

一句话让本就聒噪的场子更加沸腾起来，人群中就女生的话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诚然有的人认为女生的声讨太过咄咄逼人，但也有人觉得季闻骁只是为了自我救赎而作秀。

可事实不是这样，季闻骁又怎么去说呢。他酿下大错，他连补救道歉都没有机会，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他能给予的对生者最大的安慰，他希望与凌晨有关的所有人能承受的痛苦少一点，却从来不认为以此可以减轻自己的罪孽。

只是事到如今，这份悔悟似乎并没有人相信了。季闻骁掩下心里的翻涌，抬高了声音压着台下的燥乱，“发布会结束之后，我就会委托我的律师去办理相关手续。”

发布会的尾声季闻骁再次朝人群的方向鞠了一个躬，沉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不再对记者们的好奇心做出回应，转身离开大厅进了后台。

进入后台季闻骁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季英，这是自他离开季氏之后第一次见季英，与上次相比，他原本矍铄干练的父亲仿佛苍老了许多，身上再不复昔日的犀利和凌厉。

“爸……”季闻骁没想到会正面碰上季英，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

将名下所有资产捐出的这个决定季闻骁是慎重考虑过的，但是却没跟任何人商量过，虽说他捐的都是个人资产，但那30%的季氏股权追根溯源却到底是属于季英的，刚宣布了决定就如此突兀地碰上季英，他竟有些无法面对。

季英并没有想象中的盛怒，他杵着拐杖走到一边，在转身的时候悄然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想做什么，就做吧。”

从短短几个字里，季闻骁听到了一向固执专横的季英，难得的妥协。

季英终于还是妥协了，也后悔了。在他摸爬滚打戎马商场的一生里，能让他后悔的事不多，关于对待季闻骁的感情，是屈指可数的几件之一。

他早该意识到，季闻骁身上流淌的是他的血，骨子里的偏执和固执怎么可能比他少呢，他以为六年前他的出手干预是拯救季闻骁于弯路，可是环环相扣纠葛到最后却是他改变了故事的起点，亲手将自己儿子推向一个更扭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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