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大火（1/2）

靖朝，永安年间，八月。

整个春夏两季，北境便滴雨未降，天干物燥，农田颗粒无收 ，流民遍地。道观和寺庙这些祈福地倒是香火鼎盛，生活艰难的人都寄希望于神明庇佑。

皇帝信道，中原各地都是道观林立，每日一开城门那些道士就纷纷出城到各处开坛做法，朝廷不见有什么赈灾法子都等着皇帝下旨，可谁不知道他醉心炼丹修道，已经许久未上朝了。

臣子见不到皇帝，便每日等在西苑的玉华宫外等候。

初一这日，皇帝启封仙炉恭请仙丹，卯时不到缇事厂、禁军、六部官员便陆续赶至玉华宫，生怕迟了被皇帝责骂。

然而，这一耗便是整整一日，就连树上的鸟雀疲倦的归了巢，更别说那些一天米粒未进的人，东倒西歪，面色灰白，远远看去就像是被晒蔫儿的□□，趴跪在地上鼓了腮帮子生着闷气。

几个小太监拎着水桶躲在阴凉处探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你看那些做官的，平日仗着严相撑腰神气的不得了，见人就骂，现在不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守着。”

另一个年纪稍张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皇帝就是天，再没本事也是皇家血脉，严相手里权力再大也是臣，没皇上的令就得跪着。”

其他几个年轻的听罢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一人指了指殿门，说道：“做人还是得会些手段，看看人家督造司的乔掌使，虽是个女子，可做事利索，拍马屁又能拍的让圣上舒舒服服昨日便被宣入玉华殿侍奉，那儿可是连两位亲王和缇事厂厂公都入不了门的。”

他才感慨完头上就被敲了一下，那年长太监没好气道：“妖女祸国，凭着一张狐媚脸蛊惑圣山，你竟还夸她！你们这些蠢货光看人风光，可知她得罪了多少人？这朝野上下，各个都恨不能将她除了！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绣花非要挤入官场，伤风败俗！且看着吧风光不了几日，而且……”

“奴才拜见大总管！”

方才侃侃而谈的太监当下面如死灰，他僵直的扭转脖子待看到大总管那张尖刻的脸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他想喊冤，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可他却清晰的看到手边石缝的那颗草被狠狠地碾进了泥里。

大总管那柔顺的拂尘刷过他的眼前，只留了一个字，“杀。”

入夜时冷风渐起，卷走一些不为人知冤魂最后都堆积到了天际，当阴云在京城上空遮掩了月影后，殿门终于大开，那些个官员总算松了口气相互惨扶着跪直了身子，强打精神行了一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声音响彻西苑玉华宫上空，皇帝朗声笑着从殿内大步而出。

他散着头发，穿交领细葛道袍，赤脚站在石阶上高高抬起双手朝天上做捧月状。他身量不高，宽大的道袍在身上晃荡，露出的胳膊瘦弱而白皙。

“苍天庇佑……”

皇帝掌心相合，随后恢复站立，身边内侍连忙伺候穿鞋。

“恭贺圣上炼得仙丹。”

“好好！”

他神采奕奕，一连称好，眯着眼朝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指着东边朝身侧的人说道：“珀英，你可看到了？”

“阴云翻腾，正朝皇城而来。”

含笑的女声一出，底下众臣子便齐齐朝石阶上看去。

而珀英早已见惯了这情形，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立在石阶上，凤眼微垂密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圈阴影，遮住了眼中情绪。

她穿着青色官服挺拔而立好似一竿翠竹，因比寻常女子高，更显的修长纤细。她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鹅蛋脸樱桃嘴，眉山远黛，眸子清亮，也正是长了如此容貌，所以无端的背上妖女这个名头。

三年前皇朝科举，忽然开设女科，珀英被钦点探花，从此青云直上，不过三年便被提拔至刑部督造司官居正四品，这般荣宠天下间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虽风头无二却也招来诸多非议。

这些是非珀英心头清楚，更知道现在台阶下那些人眼底的蔑视与嫉恨，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笑……

“众爱卿平身吧。”

这一声打破了石阶上下两拨人的各怀心思，珀英挺了挺腰不理会朝臣眼中的鄙夷，神态自若的捧着一个红漆木匣，随着皇帝拾阶而下。

“珀英啊，西苑的几个避暑大殿十分不错，颇有大唐遗风，朕甚是喜欢，督造司监察有功，朕得好好赏你。”

珀英拱手一礼，恭顺道：“陛下心系百姓更加辛苦，珀英愧不敢当。”

“我靖朝国运昌盛，更受诸神庇佑，定会安然度过此次大旱劫难。”

皇帝面色红润，言罢看着其他朝臣高兴宣布道：“苍天不负有心人，九九八十一日，朕终于感动上天炼成神丹，这是神明恩赐，也是国家之幸，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赏，赏！”

这些臣子枯等了一日，虽有不满，也只能顺着话恭贺。整整八十一天，各地灾报频频，可皇帝就住在这炼丹房里，不上朝不接见外臣，不顾灾民遍地，竟一门心思炼丹。

竟还大兴土木建造宫殿！

户部尚书房子仲已是花甲之年，两朝老臣，他率先出来颤颤巍巍的说道：“北境三十多个县都遭了重灾，百姓田内欠收，已死了上万人，还望陛下降旨，赈灾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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