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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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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笑轲回到凛湖酒店时正碰上李洵从楼上宴会厅下来抽烟。

李洵站在大门口的垃圾筒边刚点上烟就看见他走近,便抬手扇了扇烟雾,问道:“解决了?”

欧笑轲刚才从开幕式中途离场曾向他请过假,现在也就如实说:“嗯,住下了。”

然后他又问:“晚宴已经结束了?”

李洵答:“还没。笑轲你要没吃的话现在上去还来得及,蚯蚓他们在九号桌。”

欧笑轲在路上口渴得慌,喝了小半瓶临走前谢彦强行塞进他手里的可乐,现在嘴巴发甜胃袋发胀,想了想就摆手说不去了。

“行,那你记得晚上自己找东西吃,别吃辣啊,明天比赛呢。”李洵知道他喜欢安静,也不勉强他去凑这个热闹,转而问起叶一舟的事,“你把你弟弟安排在哪儿了?这时候只剩那种条件不怎么好的招待所了吧?”

许竟山脱离体制二十年,欧笑轲默认在现任省队职员面前直接叫叶一舟“师弟”不合适,请假时就只说了是弟弟来找自己。

“不是招待所,是市区里的酒店,去那儿刚好遇到……”他顿了一下,在脑海里简单过滤了一下各种称呼,最后选择了一个最保守同时也最确切的,“遇到一个认识的哥哥,我弟弟先和他拼一晚,前台说明天可能就有多的空房了。”

说到这儿,他又一次记起谢彦说想来看比赛的事。

现在只有李洵和他,是提起的好时机,但碍于过去他从没开口提过这种请求,当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一个入场名额。

李洵见他忸怩得很,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求我啊?”

欧笑轲支吾半天只能硬着头皮上:“那什么,李队……”

听见这小心翼翼的“李队”,李洵心里嘎嘣一下慌起来,都不叫“李洵哥哥”改叫“李队”了,要说的肯定是正经事。

他深吸了口烟,扫了两眼面前不自觉把可乐瓶捏得咔咔响的小孩儿,看他一副做错了事还不敢说的委屈样,不可避免地更慌了。毕竟欧笑轲不是爱闯祸的人,能让他这样忐忑的绝对是大事,大事中的大事!

“怎么了?”他蹙眉敛目,试探着问,“没状态想退赛?”

“嗯?”欧笑轲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怎么会退赛?!”

李洵松了口气。俗话说物极必反,欧笑轲最近的练习热情高涨得反常,他一直都担心哪天欧笑轲的心态会全线崩掉。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到。

“不是就好。”因此他劫后余生般拍拍欧笑轲的肩膀,玩笑道,“写退赛说明、向上头报告真的很麻烦,局里的心理咨询师也难约,你得稳住啊。”

欧笑轲表了决心:“我会好好比赛的。”

李洵彻底放心了,问:“那你刚才是想说啥?”

“哦,我是想问……”欧笑轲又下意识低头去摸眼角,不敢直视李洵,“可以请亲友来观赛吗?”

后者没立刻回答,欧笑轲见势不妙,马上补救道:“不可以也没关系!我跟他们说一声……”

“可以啊。”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李洵就应允了下来:“怎么不可以?”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又不是要冲进赛场掀棋盘,给我这一通吓的。”话间他已经从裤子屁股后边儿的兜里掏出了手机,“几个人,你说,我问问贵宾室还有没有空座儿,要坐不下我再单独找人给你腾个房间出来。嗐,两句话的小事儿,洵哥动动手指——”他风风火火地把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了主办方那边的接待负责人,“不就给你办了?”

然后他又抬起头风风火火地教育欧笑轲:“以前我还老纳闷儿你们家咋没人来呢,不是我说,蚯蚓那事儿逼——还记得今年围甲那个待我们休息室,打扮得像工作人员的大姐姐吧,就他女朋友,工作证我给弄的。啧,情侣就是会玩儿,这情趣……”

这话题不大适合跟单纯的十七岁单身少年聊,李洵忙清清嗓子拉回正题:“咳咳,笑轲你看啊,蚯蚓那事儿逼都有人看,你有几个家人朋友来看比赛不也正常吗?多好的事儿,有什么不敢大胆说的?”

话虽如此,欧笑轲的关注点却没放在有没有人来看自己比赛上,此刻他心里想的是,今年围甲庆江输得那样难看,那个伪装成工作人员的姐姐在休息室里看着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觉得白费了力气?会不会怪自己毁了她给男友精心准备的惊喜?欧笑轲不得而知。

围甲时他的几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盘上,中场休息也丝毫不放松,拿着本子认真听杨教分析棋势,压根没注意到人来人往的休息室里有这样潜藏的浪漫,压根没想过要去观察这个惊喜最后走向了什么结局。他过去不知情,现在不知情,以后亦将不知情。

他心虚地抓住最后一点解释道:“我爸妈在外地打工,我舅舅要上班。”最重要的是,“而且,如果跟着我去外地比赛的话,交通食宿要花不少钱嘛。”

“有道理。”李洵对他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不多追问,抽完最后一口烟他转身在垃圾筒上灭了烟头,只问,“那这次是谁来?你弟弟?”

欧笑轲这才想起,他还不清楚师弟会不会来,明确说了“一定”会来的只有谢彦。

叶一舟当年是被他妈妈强迫着来学了棋,欧笑轲知道,师弟对围棋本身其实没有太大热情,他至今仍在坚持的原因大概是:“柳倩汶女士也不容易,就当哄她开心吧;再说了,现在大街上会围棋的有几个,学会了多酷啊!”

因此围棋比赛和读书会在他那儿应该是同一种无趣,按师弟的性格,估计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宝贵的自由时间。所以他纠正道:“不是,是那个认识的哥哥。”

“只是‘认识的哥哥’?我还以为是你的家属。”李洵显然有点意外,“现在除了亲朋好友可没多少人愿意干坐几小时,就守着一盘看都看不懂的棋下完的。”

话音刚落,他又露出了然的神色:“八成是好奇围棋比赛什么样儿才央你来问的吧?”

欧笑轲不知道该怎么答。李洵话里话外的不甘和愤懑他能理解,就像过去他在学校里经历的一样,应付普通的好奇心已足够使人厌倦,更何况是连“普通”都算不上的调侃过就忘的猎奇心。

所以一种不言自明的共识在棋手间日益稳固下来,即一旦选择了职业这条路,便注定要和孤独相伴,家人、朋友,再不能完全设身处地地同你一道体验你所承受的挫败感和所获得的成就感,你的交际圈逐渐限于一方棋盘,纵横交错,行外人被隔在方格外,行内人被困在了方格里。

但欧笑轲自觉是幸运的,他没有感受过“孤独”,哪怕是被同班同学刻意遗忘和忽略,哪怕每次都是独自一人乘飞机、坐高铁、住酒店,他也顶多失落一小会儿,然后脑子里便又重新装满了围棋和赛程。

与之相比,在长期的寄宿生活和四处飞的奔波中,他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迫切”——他想赶快变强,想赶快把钱还完,赶快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间可以住好几十年的房子。

他不是不知道谢彦对围棋没有兴趣,可这的确无伤大雅。不论今天谢彦是出于什么想来看比赛,欧笑轲都不会生气或不平,他甚至很是开心。起码比那晚在棋院随意敷衍好吧?

他拿着喝了一半的可乐,平静地说:“不算家属,这个哥哥是住我家对面的邻居,这两天他刚好在沧山而已。”

李洵抬手勾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酒店里走:“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来看你比赛我才逼逼两句么。放心吧,你安心备赛,明天肯定帮你招待好。你们约好几点在哪儿见面了吗?我到时候下来接他。”

欧笑轲这才想起还没跟谢彦敲定时间:“他明天好像要参加婚礼……可能是后天来吧,我待会儿回房了问问。”

李洵按下电梯:“行,问好了直接发我微信。”

欧笑轲感激道:“好。谢谢你李洵哥哥。”

“说了,这都是小事儿。”

说完这茬,等电梯下来的期间两人都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李洵像是想起了什么,满脸笑意地看向欧笑轲,说:“这回有人在另一个房间看你下棋了,会紧张吗?”

欧笑轲没有被亲友观赛的经验,只能稍作停顿感受一下现在的心情。

感受完毕,他答说:“不会。”

李洵双手插进裤兜里,笑意更深:“蚯蚓以前不让他女朋友来看他比赛就是怕紧张分心,道行这么浅,跟笑轲你真没法儿比。”

电梯下到一楼,厢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留着寸头、“道行这么浅”的男人。

看清那人的瞬间,李洵脸上的笑凝固了,欧笑轲则礼貌地朝今晚的室友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一斌哥,怎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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