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歌(五)(2/2)
“自然有的。”
“叫做,朝暮。”
庄又雪点点头,“好名字。”
“是啊。”她嘴上答着,却已经转身朝亭台中走去,“先生不若来此处赏景,甚美。”
“律恭敬不如从命。”
长安闻言脚步一顿,“失礼,先生名讳——?”
庄又雪又笑,媚眼如丝,秋波连连:“我姓庄,单字律,字又雪,郡主记好了,再忘——我可不饶。”
她点点头,轻声应了句:“自然。”
庄律?
她暗自咀嚼这两字,竟尝到莫名的熟悉与亲近。
但记忆里头小时候的画面还是模糊不清,其中人影晃动,摩肩擦踵,车马川流不息,周遭景色从江南杨柳变成亭台楼阁,忽而一转却成了荒古深林,瘴气环绕,鸦雀飞来停在枯木的枝丫上嘶鸣,隐约看见一个男人,三角眼鹰钩鼻,咧嘴向她伸出干枯萎缩的手。
是谁?是谁!
“郡主、郡主?”
她一惊,从模糊的记忆里挣脱出来:“啊——,无妨无妨。”看到庄又雪担忧的眼神连忙笑着摆手,“昨儿没休息好,梦非得追上来魇住我,烦人得很呢。”
“这样么?我这里有助眠的丹药,郡主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长安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瓶,感激地朝他一拱手,“多谢。”
庄又雪摇头,“郡主何必如此客气,”说罢继续关怀着问道,双手托腮,玉白的脸凑到她跟前,“为何会做噩梦?是近日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吗?”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
“只是我幼时遇见的一些坏事,怕说出来吓着先生。”
“郡主不妨细说,在下宗中有不少解决邪祟的手段,或可一劳永逸。”
娇媚的身体坚持不懈地靠近,鼻尖都能嗅到淡淡的杏花香气。
长安尴尬地一笑,干脆将身子一转,随口笑道。
“哈哈,不会是先生门派中的不传之术,教了我之后再诓我上山吧。”
反而让庄又雪一愣。
“这、郡主何出此言。”
“话本子里不都这么演得?”她弯着眼睛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陈年旧事,先生不必劳神。”说罢顿了下,尔后又道:“但我寻先生,的确有些要紧的事情要问。”
“不妨直说。”
“我听说——山派的规矩森严,若非要紧的事情是不让随意下山的,那弟子行踪也应该会记录在案吧?”
“是这样没错。”庄又雪点点头,“弟子下山、归来的时辰,包括在俗世里行走的巷陌,都会提前定好;他们也会随身携带门派信物,以免在山下出现意外。每派都会有一个司时长老专门管理弟子行踪并整理成册,凡是出现一点异常都会上报处理。”
“那,这些记录,外人可以看吗?”
庄又雪闻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长安没的觉着心虚,但也不躲闪,等着他的答案。
最后,他叹了口气。
“不能。”他的神情认真起来,“这些文案是各派机密,甚至有可能牵涉到凡俗世家,连亲传弟子都不一定能查看,更何况等闲人呢?”
你想查什么,都问我吧,我都能帮你查。
但这句话最后他也没说出口,一是因为此番下山他另有要务,更因为他大约可以猜到她想知道什么,但那些事她也不该知道,查清楚了反而惹祸上身;如今的九洲太乱了,灵脉复苏,山派出世,不能再牵扯她搅入这滩浑水。
他深吸一口气,复而又对她笑道:“不如郡主随在下上山,我上阳宗的地盘便随你横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长安只当他在说笑,虽说也有失落,但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她随意地的理理鬓角的碎发,伸手为他斟茶。
“想来也是,定瑗思虑不当,先生莫怪。”
“无妨,”他也故作镇定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郡主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在下也是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
长安含糊了过去,然后又开始思索对策。
若真按大师推算的看,当年那群怪物来自山派不差,但是山派中林林总总上百个门派,她又从哪儿开始查起?
她手中倒是有一枚信物,可却不能贸然拿出来询问,事情不光是山派与凡世间的问题,更牵涉到南晋与北齐两朝政事,万一打草惊蛇,指不定要连累整个摄政王府。
思来想去,还是先去见一见慧玄大师为好。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儿后,长安起身告辞。
“先生,定瑗想起军中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处理,请恕我先行告退了,过两日王府牡丹宴,再陪先生好好赏花。”
庄又雪亦起身相送,“郡主言重。但在下一介乡野之人,怕不大适合出席此等盛会,多谢郡主好意。”
“无妨——那便待宴后。”她匆匆站起告辞,“先生留步。”
拜别了庄又雪,她立刻命人准备车马,然后径直向南晋使臣暂住的驿馆去。
这群斯文人也到了几日,该去拜见拜见了。
这厢冯子杉正与诸位同仁一同皱着眉头围坐发愁。
备好的十多份礼单,刚送出去就被退了回来,官员都做了副两袖清风的廉洁模样,摄政王府则半点面子都不留,直接连礼单带送礼的小厮一并扔出了大门。
北齐皇帝不待见他们,北齐摄政王不待见他们,北齐的大小官员也不待见他们,北齐就没人待见他们!
这可让人如何下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随行的书童跌跌撞撞地闯到了议事厅,喘着大粗气,面色却红润激动。
“大、大人们,快别愁了,郡主——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