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何人心中不曾有伤（1/2）

（六十六）

“我去过那里。”辛汄川捂住了煜华的嘴，眼神幽深，多年的心结，突然很想倾诉。煜华和兀恓惶都将自己视为救赎，其实，对于辛汄川来说，那两人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慰藉。

“那时候刚当上记者，不知道天高地厚，装逼的说法就是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不知愁。工作半年，就赶上了半岛战争，单位要派遣战地记者，拖家带口的老同事都一脸愁苦，我想着自己光杆司令一个人，就自告奋勇的报了名。回家被大姐二姐她们连着骂了两天，咬牙坚持，到底还是出去了。”

“之前一直认为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劳苦大众已经够艰难了。然而，到了那里，我才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来自空中和地面的精准打击，摧毁了本就破败的城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硝烟四起，血肉横飞。我和其他记者藏在后方，每次出去采访都是全副武装，防弹衣是必备的。即便是这样，也有两名战地记者遇了难。后来战事更加白热化，那几天没法工作，我就去了难民营帮忙。有很多简陋的空屋子，每间都住着很多难民，环境十分糟糕，食物也没办法充足的供应。不管是谁的眼中都是无尽的惊恐，大家不停地祷告，乞求信仰的众神保佑，然而还是有尸体不断被抬出去，医疗配备落后，伤员得不到很好的救治。”

辛汄川的声音突然停住了，眼神变得空洞，煜华伸出双手摸了摸他的脸，男人眼中的悲伤浓重的仿佛能流淌下来。

“难民营里有个特别活泼的小姑娘，自来卷的长发，梳着歪歪扭扭的辫子，不怕生，特喜欢看我们工作。一位来自欧洲的女记者叫她小蝴蝶，因为她总穿着破旧的棕色连衣裙，上面满是蝴蝶的图案。小蝴蝶跟我混的越来越熟，每次发食物我也会多给她一点，她眨着大眼睛对我笑，语言不通，笑容是最好的沟通办法。几天下来，大家都知道她跟我关系最好，开玩笑的说她是我流落异国的小女儿。我记得特清楚，那天是个雨天，政府得到消息，反叛军要进行地毯式轰炸。军方派车过来接各国的工作者，我是最后上的车，除了士兵的军车，只剩下我们这一辆车。”

煜华的神色变得凝重，只有一辆，那里是难民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群开始骚动，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吼，老妇人跪在地上默默祈祷，女人掩面哭泣，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不断地向前冲，拼命往车上爬。”

“周围的士兵用枪托往下砸人，有人咒骂有人哭嚎，小蝴蝶被他爸爸高高举起，费力的递到我面前，满面沧桑的男人眼中充满了乞求。我想伸手去接，被一把拦住了。翻译说不能开这个先例，孩子有那么多，带走一个，会更刺激难民群，很可能暴动，到时候谁都别想走出去。我攥住了小蝴蝶的手，她也紧紧抓着我，我特想不管不顾的把她拽上来，但是我不能那么做，车上不仅仅有中国人，还有来自其他各个国家的工作人员，我不能惹麻烦。”

“你松开了手。”煜华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温泉的水汽翻涌上来，雾气弥漫，变态熟悉的眉眼有些陌生。

“对。”辛汄川垂下眸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神色疲惫，“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带着哭腔喊出了一句话，我听不懂，翻译告诉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别丢下我’。”

“车慢慢启动，人群跟着跑。小蝴蝶被她爸爸放在了墙上，一直看着我，神情落寞，最后却突然笑着跟我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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