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2)
琴茶的日子遭了殃。
前天他的猫咪被人硬生生打断了腿,大前天他的窗户让人用石头砸了窟窿,昨天桂川的门上让人泼了泔水。
守安忙前忙后收拾着烂摊子,往往是他刚收拾完前院儿,后院儿就传来动静,——不是有人砸了窗户,就是有人在墙上写了不好听的话。守安顾不过来,又得尽力瞒着琴茶,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他在桂川门口,骂了一串儿极脏极粗的话来,可是,骂完,一切照旧,琴茶的窗户还是时不时被砸破,院子里的花还是动不动就被浇了开水。
琴茶躲在屋里,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听到外面“哐当”一声,他立马惊慌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攥着床单的手关节发白,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止不住冒虚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桂川又是哪里被毁坏了——他其实该习惯了,这几天时不时——在他深夜入睡时,在他清晨练功时,在他黄昏饮酒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接着就是守安冲出去的声音。琴茶心烦意乱,满心抑郁无可发泄,便朝守安发脾气:“守安!你出去看看!又是怎么回事?我歇一歇你怎么连院子都看不住?我白带你十几年!”
这哪里怪得了守安?前门刚被踹断了门栓,后门又传来往里扔东西的声音,守安还没反应过来,琴茶的猫又尖锐地叫了起来,紧接着,他养的鸟又扑棱起了翅膀....
“守安!守安!”琴茶又在呵斥,守安没了办法,他把手抬起来,最后那一巴掌还是结结实实打到了自己脸上。
守安的掌心脸颊一起热了起来,他恨,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说好了守护住桂川呢?现在只能眼看着桂川被糟蹋的面目全非,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霸王,如今连一间院子守不住!
他想冲到这些人家里,杀得一干二净,可是琴茶不允许,“唱戏的,又不是土匪。”行吧,守安他有再大的脾气和能耐,都要听着琴茶的。
可现在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琴茶不唱戏了,他早就不让一郎来了,生颐也忙的顾不上他。每次搭好了台子,台下除了白听戏不给钱的鬼子,就是附近来“打倒汉奸”的百姓故意砸场子。唱到一半便有人往台上砸东西,不等琴茶开口唱,底下便有人骂了起来“打倒汉奸琴茶!”,两三次了,他也懒得再唱,何必去受那份气?想唱了就哼哼两句,不过瘾了就点根烟,让浓重的烟雾冲击了嗓子,哑到发不出声音了,痛到一说话就割裂般的疼了才罢休。
他又想唱戏了,阳春三月花似锦,我见花伤情心悲惨。久居监禁不知春,骤见春色更辛酸。一阵飞鸟头上转,鸟儿啊,你能否为我把信传?
他点了根烟,才吸了一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手耷拉到床下,青青的,细细的血管在他手臂上安静的蛰伏着。他有点想喝水,起身去抓,一失手,杯子摔下来,粉碎。
怎么?桂川外面让人砸了,里面自己也要砸了?桂川真的要毁在自己手里了?自己还想一代代传下去呢?
多好的桂川,春天繁花似锦,满院子都是淡雅芬芳。
他又叫起来:“守安!守安!”用力过猛,嗓子有了血腥气。
他知道自己不该冲守安发脾气的,守安,多好的一个人。那么温柔好脾气,那么任劳任怨,有时候又那么冲动那么有血性。他的花脸儿唱得可真好。琴茶从来没见过抵得上他的。天生的好苗子,被自己折腾的要不成人形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对守安的,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喝过水,他躺回床上,身下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他摸去一看,是枪,那次在全聚德,生颐给他的。
他把枪举起来,反反复复摸索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上微微带了点笑意了。
二少爷此时和几个日本人在一家粤菜馆里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二少爷忙着给日本人夹菜,倒酒,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兴奋,他整张脸都痛红。“太君,太君,我给你们提供的情报相当准确吧?”日本人连连点头,也不管二少爷听得懂听不懂,竖着大拇指便总日语嘀咕着夸了他一通。二少爷连连鞠躬,比划着:“太君,我们以后多合作,合作好,大大的好,是吧?嘿嘿嘿嘿....”二少爷一面给日本人添酒一边谄媚地问。二少爷已经不再去巴结一郎了,一郎的官职太大,而且他似乎对打打杀杀兴趣并不大。二少爷碰了不少灰——把目标瞄在了几个小军官身上。
小军官是最好收买的,几顿好酒菜,一些礼物,加点钱财。立马就能套上近乎,不像一郎,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次二少爷给他们供了那个大夫的情报,不知怎么的,还真的顺藤摸瓜摸出了几个***。这几个小官立了功,给二少爷赏赐不少,还给他升了官。
一屋子的人又笑又闹,突然,门被推开了,二少爷头也不回的扯着嗓子吼:“谁?谁这么没有礼貌,不知道敲...”
“砰!”一声枪响,把二少爷吓得一激灵,他手中的酒杯翻倒在桌上,回头一看,一个日本人已经歪在椅子上死了。
“哎,别别别!”二少爷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往桌子底下钻,他的五官夸张地挤在了一起,喝下去的酒瞬间清醒了大半。“别杀我!别杀我!”他双手护住头,就仿佛他的手能抵抗住子弹一样。
日本人反应也很快地掏出了枪,瞬间,枪声交错,火星一片。凳子被扯的东倒西歪,饭菜洒了一桌一地。“砰”子弹擦着琴茶的肩膀而过,琴茶灵巧地踩过桌子,飞起一脚踢到一个日本人脸上,接着猛开两枪,距离太近,那人的血溅了琴茶一脸。一个日本人破门要逃,琴茶抓起一个板凳砸过去,日本人正中后脑勺,人和凳子一起倒下....
二少爷躲在桌子下,听到外面枪声停了,他想那人必然是走了,正准备睁眼,只听周围一声巨响,桌子被掀翻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哇!我!我....”
“二少爷”琴茶喘着粗气,冷淡地叫了他一声。。二少爷愕然睁开眼,“琴茶?”
接着,他又极快地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倒在琴茶脚边,连声叫道:“琴茶,琴茶,我是洪生才啊,是我,我,生颐的二哥啊!洪家二少爷!”他见琴茶不为所动,又看到琴茶那杆黑魆魆的手枪,又惊恐道:“琴茶啊,你,你这是做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放过我,放过我一条生路吧!”
琴茶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脚踹得二少爷打了个滚,二少爷挣扎着爬起来,口里吐出血来:“齐大夫是你杀的吧?”琴茶问。
二少爷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不是你?”琴茶怒吼道,接着,一脚又踢到他的脸上。
二少爷吐出两颗白色的东西来,他的牙被踢掉了,他喷着血沫子点点头,求饶道:“是我,是我!”
琴茶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揪起来:“你他妈把老子害惨了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确信我是汉奸!”
“我我我....我给他们解释,我解释,我说我是汉奸,好不好?您放我,放我一条生路!大人有大量,您别生气....”
琴茶继续说:“那户被活埋的...是不是你告了密...?”
二少爷痛苦地点点头:“是,是,我说他们私藏了粮食,您....您放我下来,我要被你掐死了”
琴茶太高了,二少爷被他提的脚够不着地,只能双手死死地抓住琴茶手腕,来缓解脖子上的痛苦。
“那户被捕下狱的....”
“是我,也是我,那户老人,他们儿子去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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