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2)
生颐倚着桂川的墙,依稀听得到院里锣鼓喧天,伴随着琴茶熟悉的腔调,八年了,他的声音没太变化,又柔,又轻,但是很有力量。只不过现在更成熟了,少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一点儿稳重在里面。
记得琴茶第一次上台才八岁吧,奶声奶气,声音还紧张地颤抖,仿佛稍微一用力,喉咙就要扯破似的。现在啊,他早就是能独当一面的班主了。听说了,琴茶是全北平,甚至全国第一流的花旦,但是也听说了,听说他...给日本人唱戏。是个卖国贼。
信吗?生颐其实也不信琴茶会卖国。琴茶温柔,随和,但是正直,明是非。他气的只不过是,只不过是琴茶怎么能和别人走的那么近,叫的那么亲密!
兔儿,兔儿,这是他才能叫的!六岁那年的兔儿爷是他粘的,每一年的兔儿爷是他送的!在战场上,他拼命也护着怀里的兔儿爷不被摔碎,只为了能给他带回来。琴茶喜欢,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有别的人叫他兔儿,有别的人听他唱戏,有别的送他东西。
自己被置于何地?
真是造化弄人,说出去也是天大的笑话,生颐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连进桂川听戏的资格都没有了。
生颐苦笑了一下,点了一根烟。最初抽烟是琴茶教他的,琴茶靠嗓子吃饭,按理说不能抽烟。但是琴茶说,抽烟能让烦闷减轻。那年琴茶不过十七八岁,生颐笑着说:“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烦闷。”琴茶说:“你是富家子弟,当然不懂。”
那年年末,琴茶的师父去世。琴茶默不作声地把一切安顿好,从此之后十来年,把桂川打理得风风光光,班主当的有模有样。
后来生颐接管了家里的生意,才知道琴茶的苦闷哪里来,那是命运使然,把一切使命和责任强加于肩头。
琴茶不怎么抽烟,多数把烟点着了,在指间把玩一阵便掐了,连同他的所有烦躁和苦闷一起熄灭。
现在琴茶还抽不抽烟呢?生颐想。
“吱呀”门开了,生颐一惊,手里的烟险些掉了,定睛一看发现是守安时,才松了口气。
“怎么?洪少爷来了不里边儿请?”守安一半挑衅一半玩笑地问,显然已经不大生气了。
生颐把烟掐了,道:“怎样?怎样…?兔儿他,他还生我气?”
守安笑道:“我哪里知道?”
生颐急了:“什么话,他到底还生不生气了?他现在怎样?”
守安也严肃起来:“生颐哥,我是真不知道。师兄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琴茶是戏子,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控制情绪是基本功。琴茶这一点无可挑剔。他总是带着一副微笑的,云淡风轻的表情,不轻易发怒,不痛哭流涕,偶尔面对生颐的时候才开怀大笑。
离两个人闹别扭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正如守安所言,琴茶确实没什么变化,该唱戏唱戏,该练功练功。一郎还是每天都来听戏,琴茶待他也如平日,唯一一点不同,便是琴茶现在不和一郎出去了。
以前一郎经常邀请琴茶去做客,两个人志趣相投,攀谈甚欢。现在呢?一郎来听戏,琴茶也不会撵他走,两个一如既往说说笑笑,但是提到去做客,琴茶总是推辞。
“你有话给他说吗?”守安问。
生颐摇摇头:“我.....有....嗯.....也没有,也没什么....”他正要说什么,桂川里声音突然停了,生颐拍拍守安的肩,向里面努了努嘴,:“你师兄唱完了,估计快出来了,我先走了,改日细说!”
“哎,哎你不是说有话要说.....?”生颐无视守安的喊声,一溜烟儿就跑了。
生颐这几天有点烦。爹的身体有些好转,便开始催他结婚。
十年前家里就在催了,这几年局势不稳定,本以为家里就此算了,没想到爹又想起这一出了。
洪老爷介绍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他生意上合作伙伴的千金,也就是李书扬的老师,吴家大小姐——吴天娇。
两个人平时关系不错,但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两个人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是在抗战第一线的同事,但不会成为夫妻。可是洪老爷不这么认为。他眼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两个人亲密无间却只做朋友的道理。
“爹!”生颐哭笑不得,“北平兵荒马乱的,我哪里还有心思结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