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亦真亦假(1/2)
“妈的!这梁子结大了!景略, 咱们这就回去调兵, 老子这回跟北燕没完没了!”
苻坚一边给王猛裹着伤,一边嘴里发着牢骚:“老子都记不得多久没像这样窝囊了。”
王猛望着自己身上细深的割伤皱眉不语,那伤处冰冷的寒气似乎如细针般慢慢渗入他的体内, 不论如何以内力驱赶都徒劳无功。
全军覆没, 仅以身免。
虽仅三千之数, 算不得他与苻坚从军生涯中败得最惨的一次。但却仅仅败给了两个人,这种窝囊的感觉……
该死得让他无比地熟悉!
也难怪苻坚如此愤恨恼怒。
苻坚在旁揉了把雪抹了抹脸上的黑灰, 愈想愈气。一想到火海中顾曦消失前背对着他蓦然回首的那个侧脸, 那俊美中带着一丝狡黠而又仿若薰风般清朗的笑容,惨败的滋味让记忆里一些他不愿再提起的细节一股脑地冲上脑海, 一个本应逝去的噩梦似乎又再度来临——
苻坚抬眼, 恰好对上王猛的眼睛, 彼此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和自己一样的答案:
慕、容、宣、英!
会是他吗?
苻坚皱眉,他不愿去相信那个对着他低眉浅笑, 温雅如玉的顾曦,那风华胜过世间无数佳人的绝代少年, 会和那个在战场诡计多端,飘忽不定, 让他恶心了半辈子阴魂不散的慕容儁扯上任何关系。
他自少始与慕容儁、楚铮二人交战不下百余次, 竟从没有一回是与慕容儁刀枪相对,阵上交锋的, 甚至连他的真容都没近前见过一次。印象中的慕容儁也是翩然少年将军的模样, 雪袍银铠, 红缨长槊,头盔带血铛遮面,便是再杀得兴起,敌人的鲜血也污不到他的脸上。
但不论穿着得再好,也不过绣花枕头而已。那每每安居在后,不管怎样辱骂叫阵都不出阵迎敌的乐陵王小世子,一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理所当然的模样,背后却是一套接着一套的神机鬼械,计不旋跬。可每每在你最松懈得意的时候,他却率军从天而降,一击中,扬长而去;一击不中,依旧扬长而去。
可气的是,给他这样偷袭,罕有击之不中的罢?
输给楚铮,那输的是光明磊落,无话可说。
可败给慕容儁,总是让苻坚有种恨不得捅自己两刀的挫败感。
就像现在——
倘若他一开始便不曾相信顾曦的话……不,那时即使他不信,他也根本没得选择——
慕容儁最擅长的,就是一刀一刀地砍掉你所有的路,然后让你自愿朝着他为你设计的死路上义无反顾的奔赴。
“实在可恶!”苻坚想到这里,一拳头砸在道旁的一块土石上,那石头登时四分五裂。
王猛见他脸色几变,这西秦最彪悍的猛虎眉宇间的沉郁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这一时的小挫,而是一种大敌当前的担忧,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解释不通的兴奋与跃跃欲试。王猛不禁庆幸他俩真的全军覆没了,若苻坚手上还有一兵半卒,他真怕拦不住这一身杀气的刺头会转回去跟楚铮二人拼命。
他不由出声安慰道:“坚头,胜败乃兵家常事,楚铮也不过侥幸胜了一回……”
“那人也不是楚铮!”苻坚咬着牙打断道,他那一口白牙此刻在满是黑灰的脸上显得分外突出,仿佛即将要开餐的猛兽。
“什么?”王猛却听了他的话皱眉。那不是楚铮,那他们是见鬼了么?
“楚屈云为人甚傲,即使秦燕关系缓和之时,他也没恭恭敬敬地唤过我一声世子或将军,什么时候不是扯着嗓子连名带姓的招呼?难不成给我关在帐内羞辱了一夜,倒客气起来了?”苻坚为他分析道:“莫忘了慕容儁手下有一帮能人异士,颇通易容诡变之术。”
王猛道:“即便如此,可那人手中所持的确实是楚铮的银枪,楚铮是什么人,还会让人把兵器顺走?难道……”他想到他最不希望的可能性,低声问道:“他们两个真的再度联手了?”
打过秦燕之战的老将都知道,慕容谋断,楚铮冲坚,若不把这二人分开,则此战必败无疑。
苻坚道:“楚铮为人刚直严正,不屑于阴谋算计,这等引军深入,烧谷困兽的计策,决计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王猛摇头道:“可这怎可能呢?楚燎当年兵围王府,见死不救,害得乐陵王府上下葬身火海,无一幸免。慕容儁那人我记得,最是睚眦必报,依他的性子,不生啖了楚铮就不错了,还会与仇人之子联手?”
苻坚忖思道:“我看楚铮多半儿不知道慕容儁还活着,大约是给他利用而不自知。慕容儁多谋诡智,最喜借刀杀人,老子可不想给他当枪使。”
“你的意思是,慕容儁派人假扮楚铮,假意围杀我们,意在挑起秦燕不和,这小子想借咱们的手帮他报仇?”王猛道。
苻坚点头:“不管是与不是,咱们现在最大的对头是桓温老贼,慕容家阋墙之争怎么折腾与我们什么相干?等慕容儁跟他那阴险叔父斗个两败俱伤,咱们再去看看怎么沾些便宜也来得及。”
王猛皱眉:“难道咱们就咽下这哑巴亏?此番全军覆没,只有咱俩回去,又如何同圣上交代?便圣上还好说,太子与淮南公因圣上素来偏爱于你,对你多有龃龉,难得逮到错处,岂会轻易放过咱们?”
“哼,他慕容儁会借刀杀人,难道老子就不能李代桃僵?”苻坚冷笑道:“太子殿下请命入燕的兵马安排不是我们负责么?”
“你想把此次阵亡的三千人归在太子赴燕的使团护卫里?”王猛嘴角浮笑,但转瞬忖思道:“可依秦燕旧约所制,太子入燕至多只得携带五千兵马,若除了这三千,岂不仅剩两千人?这兵荒马乱,若路上遇到有些实力的悍匪……”
“那只能怪咱们太子殿下运道不佳了,难不成怪我么?”苻坚挑眉起身,望着远处仍飘着浓烟烈焰的山谷沉声道:“慕容儁虽爱胡言乱语,但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就算叔父爱幸,军功赫赫,来日我不过做个东海王罢了,一个不好,还落得跟他老子乐陵王一般下场。老子可不是他,心里明白的很,再怎么恩宠亲厚,侄子也当不成太子!”他说着眼中露出凶狠,将拳头深深握紧:“这天下,还是要握在自己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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