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八十年代那会儿，秋城的行政区划一片混乱。两个市几个县交杂在一起，不分你我。体育场地处当年秋城市中心，就叫体育场，没有别名。那时外头几栋老楼，里头一个足球场，中间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平地上头架着几个单双杠，一个大沙坑，以及一架用来供人攀登的铁单杠和铁链编成的梯。铁梯大概三四米高，没有人特别去量过，总之有点吓人，小朋友是不会去碰的。

秋亮八点下班，走到一中时九点差十分。等了十几分钟，小短蹦蹦跳跳刚走到学校门口，秋亮就狂摁喇叭。小短哼哧哼哧爬上后座，讹秋亮买了几串羊肉，而后美滋滋地抱住了他的腰。秋亮反手就是一脑盖：“别把油蹭我身上……那边那个一直瞪我的男生谁啊？你们班的？”

小短往马路对面看。叶方山倚在车边，果真看着自己：“嗯，就是我们班的……哎哟他跟我有仇，你管他干嘛。”

“他家车很牛啊。”

“哪儿牛了，还没罗大叔的霸气呢。”

“你傻不傻，他这车够买你罗大叔七八辆了吧。”

小短撇嘴。

秋亮发动摩托，又道：“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离罗跃远点，怎么就不听？”

“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

“问那么多干嘛？听话！”

“……哦。”

秋亮又数落好几句才收了音。他刚才接了杨佳意的电话，说让他下班赶紧回去，防着小短回家偷偷玩电脑。秋亮干脆接了小弟，预备带他在街上兜一会儿。他也是被高考荼毒过来的人，深知小短苦楚，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杨秋明一样，学习当玩儿，随便就能考上个985。小短脑子本来就笨，中考前要不是秋明回来给他恶补一个月，两万块根本兜不了底。趁着高一还没那么惨，他这个当哥的当然要抓紧时间发点福利。找了街边让小短把串儿吃完，又赏给他一杯珍珠奶茶，秋亮自觉自己这个哥哥做得很到位了，就把人抓上车往家飙。秋天的夜风舒服极了，小短打着嗝儿在他身后哼歌，难听但爽快得很。

路跑了一半，秋亮肚子里咕噜几声，一阵绞痛突然袭来。

捱了十多秒，越来越疼。

看样子得找个公厕。

秋亮对这片儿太熟悉了，车头瞬间拐了个弯，向南边飞去。

过了快三十年，体育场依旧矗立在原地。外头的小楼拆了又建，现在被一家男科医院和一家美容中心所占领。内里的足球场还是在的，中间的平地难得没被改建，只是无人问津，荒废了。将车停在公厕边上，秋亮急得厉害，又怕小短乱跑，就干脆把人扔到了边上不足十米远的铁梯上。

铁链绳梯的前面几截早就断了，二十多年前，有人将断裂的链子缠上去，硬生生把它改成了一架铁秋千。

小短离地足有一人多高，不但不怕，还挺高兴：“哥你别急啊，先推我几下！”

于是，在罗跃开车来到这里预备和杨佳意忆苦思甜时，就看到一个小黑孩霸占了铁秋千，悠得老高。

边上还停着一辆显眼的大红色摩托车。

“别过去了。”

杨佳意从后座探出手，拍拍罗跃的肩。

罗跃兴致正高，他抛下团里那么多人硬是拉着杨佳意出来，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悍马轻松地越过场内堆叠的砖瓦残片，一路朝小短轰隆而去。

“说了别去，”杨佳意高声道，“……小心秋亮把你抓局里去。”

听他语气急切，罗跃总算踩下刹车，很是不忿：“凭什么？”

“就凭你酒驾。”

罗跃就是典型的酒后撒疯型，杨佳意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在别人面前都这样，总之，这人酒品特别差。打开车窗，罗跃点上烟，吸了一大口：“佳意，我听说不出半年，这里也要拆了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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