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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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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丘陵没有冬天,它比禹州更南下,即便大部地区已经雪花飘零,这里也依旧温暖如春。

丘陵市不大,市中心唯一一处供人消遣娱乐的地方,朗香街,暗夜垂下,朗香街以其独大的垄断地位吸引着丘陵所有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没拐进朗香街的主干道人气就旺起来了,两旁蹭热度的店一家挨着一家,最靠近里面有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叮铃一声,店员用嘹亮悦耳的脆音对进门的人打招呼,欢迎光临。

来的人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是个瘦小精干的老人,一双眼炯炯有神,踏进门便四处瞟动,他是来找人的,向店员打听这个人是不是在这里工作。

便利店三班倒休,来来往往打零工的人不少,店员有点懵。

老人用手比划加以描述,说他要找的人个头中等,比自己高出一个头,长得很白净,五官顺眼,挺好看的,头发应该不短了,得到脖子跟,衣服颜色喜暗,平常爱戴个帽子。

店员一下子恍悟,随手将收银抽屉锁好,几步来到后门推开一个缝隙,朝便利店通往朗香街的后巷扯开嗓子喊,周铮。

弯着腰,将刚从车上搬下来的一箱啤酒堆在库房门口的台阶上,周铮直起身,一边返回店里,一边低头将手套摘掉互相拍打扑灰,再抬头时惊异的目光从他眼中闪出……

陈国生双手插口袋,满面笑容地站在他面前。

不等周铮做出反应,陈国生拽着他就走,嘴里念叨着:“下班下班了!走,跟我吃东西去!”

周铮拉住他,停在前台跟刚才喊他的店员请假,直到这会儿陈国生才注意到这个店员身上有个名牌,标着‘经理’两个字,没做过多解释,周铮说是要跟后天的班倒一下,经理赶忙拿出考勤名册翻到当天的排班表格,周铮用手划下去,指着一个地方给他看,经理没怎么看他的手,一直偷眼看他的脸,等定好了他马上点头答应。

出了店门,陈国生眯着眼睨他:“唉,有颜值就是不一样,在哪都混得开,瞧瞧刚才那个经理,瞟了你好几眼,二话不说班就给你倒了。”

周铮怪异地看向陈国生。

对方据理力争:“可不是吗?!头一次见你,在那破地下室都被打成那样了,我还觉得这么个俊俏孩子怎么搞这么危险的工作,等你弟弟出来,我眼都直了,还是一对双棒呢,你爸妈真是好福……唔!”知道自己说错话,陈国生惊得冒出一个响嗝,他赶忙捂上嘴。

跟陈国生住了一年有余,在周铮心里他早成了半个亲人,许久不见的乍然相逢让他开心不已,他不在意地笑笑,说陈叔口气苍老,人却活力四射,‘颜值’这词他都不怎么会用。

陈国生兴奋地狠揉了他头发一把:“你个臭小子!嘴还挺甜,饿了吧?来来来……陈叔请你吃宵夜!”

朗香街卖点就是‘夜间娱乐’,吃的地方排满一整条街,两人就近选了个大排档,点了烤串,几盘凉菜,一大碗疙瘩汤,两箱啤酒。

服务员拿上来两个杯子,人没走就被陈国生原封不动还回去,让他们拿启瓶器来就行。

周铮笑笑:“陈叔,你别喝多了。”

陈国生知道周铮的酒量,觉得这话成心挤兑人,他嘴一歪气哼哼:“小样的!你可别嘚瑟!告诉你,今晚我就是要让你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好给我贴贴膘,瞧你那一身骨头架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正说着,服务员有技巧地托着四五盘烤串上来,陈国生给周铮点了不少,肉筋肉串,大腰子,鸡翅鸡胗小肋排,应有尽有……他见过周铮能吃的时候,上次他们在豪庭露台上架炉烧烤,喝啤酒配凉菜,周铮风卷残云横扫千军,陈国生差点给自己烤残了,用扇子使劲扇火,转天手腕酸痛抬都抬不起来,那个时候还有岳念廷。

陈国生让周铮吃,自己拿了一串羊肉,从铁条上咬下一块,没嚼几口就呸呸呸地吐在地上,他啐唾沫恶骂,说烤的什么玩意?!连自己一成功力都没有。

周铮认同,他没尝也知道。

“陈叔做的饭在我心里排第二,别人都比不上。”

陈国生咬了口烤馒头片,挑眉毛:“谁第一?”

“我妈。”

表情黯淡下来,从挑衅地上翘眉尾到眉头纠结在一块,陈国生生起一种老母亲的心疼,想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狠狠瞪了周铮一眼:“让你跟我住你非不啊!脾气又臭又硬!云溪离丘陵能有多远?!开车一个来小时的事,你住我那里好歹我能照顾你吃喝,能让你这么瘦吗!?再说那是念廷给我安顿的房子,周围环境肯定安全,不比你这里强多了!你就不能……”

“还是近点好。”周铮打断他。

“你个倔驴!”陈国生气得将脸扭到一边,没两秒钟又转回来:“你别担心念廷!他不会吃亏的,到哪儿都一样,活得滋润着呢!他现在非但一斤肉没掉,依我看还胖了,看守所那么土的号服也盖不住他高高在上的风头,哪像你啊!都要瘦没了……”

话尾的音调下探隐着不忍,周铮顾不上,急急打断他:“您见过岳先生?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吧,”仰脖干进去半瓶啤酒,陈国生咣当一声放到桌上:“那个看守所有我一个过命哥们在那工作,我找他帮忙进去见的。”

讶异惊喜的神色显露无疑,周铮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国生,刚要张嘴说话,对方的话就堵上来。

用脚指头想陈国生都知道周铮要干什么。

“放心吧,我带你去。”

定定瞅着面前的人,周铮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心谨慎地问:“陈叔,你为什么来找我?你肯定有事。”

对方缓缓浮出笑容,用手点着他:“亏了你脑袋瓜子里的东西没跟你身上的肉一样变光光,还算想得明白……”陈国生向椅背上靠,笑得深不可测:“是念廷让我来的,叫我带你过去见他。”

**

一夜没合眼。

转天一早,周铮顶着一双哥特风的黑眼圈,眼白血丝遍布上了陈国生的车,看着对方的模样,陈国生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说还是应该提前打个招呼,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准备,周铮假意咳了两声,头贴向另一边的车窗,尴尬地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陈国生抿起嘴笑。

他们在锡文登的船,岳念廷就近缉拿归案,锡文是个四线县级市,不知是锡文看守所不够级别还是218案事关重大,岳念廷的情况特殊,被异地羁押到了丘陵看守所。

丘陵市虽然不大,看守所和监狱的硬件设施,安全等级却是周边几个县市中最完善高端的,乍一看去,大门贴着标语,拉起紧闭门禁,灰蒙蒙的墙面无一不透着森严庄重之感,高压电网驻扎围墙之上,将里面的一切隔绝围断在另一个世界里。

陈国生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没让摄像头照到什么,两人步行到看守所门口,周铮注意到高墙夹角最优的位置多重摄像头不断地旋转角度,他们刚一站定,几台摄像头同时向他们的位置转来。

收回目光,周铮低下头,尽可能用帽子下的暗影遮住脸孔。

没几分钟,他们被放进去,陈国生在门口登了记,两人向里面走去。

院子里三三两两的树,枝头大部分还维持绿色,偶尔几片泛黄的枯叶飘落下来,被过来过去的警务人员踩在脚下,有些落在他们的肩章,警帽上。

周铮把视线调整到脚下,他垂下头,指间夹烟,用脚来回搓着屋檐底下细细的一条排水槽边沿,边沿不平老化磨损,鞋底剐蹭在上面发出一声声粗粝噪音,陈国生进去不少时候,周铮烟抽得太快,这已经是他第三根了。

看见陈国生从门厅探出脑袋朝他这边招手,周铮立刻将烟扔在地上捻灭,向他那边小跑过去。

带着周铮,陈国生向一个警官恭敬地欠了欠身,拍着周铮后背说就是他,警官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他们两眼,没说什么,转身向里面走去,他手里拿着个档案,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拍打在裤线上。

周铮跟着陈国生走在后面。

看守所的探监区域实际上是个百平米的大屋子,乍看去有点像某个工厂的食堂,一个塑料方桌配上四个座椅,蓝白相间的颜色,彼此隔出不少距离,一堆一堆整齐划一地排在屋内,所有的桌腿椅脚都被牢牢嵌入地下,周铮一进去就看到靠近门口一侧座位上的岳念廷。

看不出任何变化,这个人跟记忆里分开时一模一样,仿佛几个月的光阴不过眨眼一瞬,他穿着看守所统一款式的深蓝粗布马夹,即便如此却丝毫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桀骜不凡,这种卓然不群的风姿让他在众生之间总是能牵绊住你的目光,周铮就这么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错不开目光……

陈国生上手拽了他一下,周铮这才狼狈地收敛,跟着走过去,坐在岳念廷对面。

警官跟岳念廷核对信息,指着陈国生问:“他是你二哥?”

岳念廷点点头,说了声:“对。”

笔头一转,警官直指周铮:“这你儿子?”

周铮表面看不出什么,牙根却磨出细微声响,岳念廷更是脸色一变,他顿时调整恢复,向警官确认:“是的。”

“怎么跟你不一个姓啊?”警官皱眉。

“我前妻带来的,没让他改。”

警官草草在文件夹上划了几笔,告诉他们抓紧时间探视,随后离开他们桌边,在屋中巡视着来回溜达。

探视区这一堆那一块,人还不少。

见人走开,岳念廷阴下脸,头一遭叫全名:“陈国生,你作死吧。”

憋着笑,对方不服:“哎?干嘛这么急赤白脸的?我能怎么办?看守所只能直系亲属探视,我也不能太坏规矩啊,我这是从长相气质上编出最合理的亲缘关系。”

“那你能是我二哥?二舅吧。”岳念廷咬牙。

“你挤兑我!”陈国生假意发火一拍桌子,岳念廷不理他,将目光放在周铮那边,从方才这人就一直注视自己,岳念廷弯起嘴角划出自然的弧度,淡淡笑了下,说了句:“来了。”

失措地猛眨眼睛,周铮垂下视线:“嗯,岳先生。”

久违的称呼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周铮已经好久不喊他‘岳先生’了,岳念廷笑容不褪,扶上这人放在桌上的手,尽可能让对方松弛下来:“你还好吗?我觉得你瘦了。”

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让手背上的皮肤瞬间升温,周铮手不禁抖动一下,他怔怔地抬头望向岳念廷,话说得磕磕绊绊:“您……您好吗?这里……是不是很苦啊?”

“苦什么啊,”岳念廷笑,他觉得这下周铮更紧张了,想把手收回,却意外地被这人反握住,两只手并没分离。

周铮的眼神变得关切急迫,岳念廷却没去说看守所里的状况,而是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问他现在住在哪里,在什么地方工作。

没等周铮开口,陈国生先抢白:“一个小破超市里打零工,没去他住的地方就知道肯定好不到哪去!我让他跟我过来住,他拧到现在死活不来!就非得在丘陵这么等你,有上顿没下顿,冷一口热一口地凑合着过日子,瞧瞧瘦得多心疼……”

“去跟老陈住吧,别让我担心。”

岳念廷重新主动地去握周铮的手,用拇指亲昵地在周铮掌心中来回摩擦,伴着力度指腹粗糙地划过皮肤,激起一阵阵的涟漪荡在心上。

周铮呼吸开始不稳,呼出温热的气,他掩饰地笑了笑:“没事,我还是住市里吧,怕你这边需要我,云溪那里太远了……”

“远个屁啊!”陈国生气结:“多近叫近?!要不干脆你也犯点事进来,直接跟他关一个牢房不得了,省得我干着急……”

陈国生猛地停下,话断在岳念廷扭头的动作里,他和周铮发现这个人的注意力并没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而是将身体紧贴座椅靠背,后倾脖子扭头去看,目光横穿过去打向探视区最靠里面的位置。

那里有两个人坐在桌子两端,面对面说话。

陈国生性格上大大咧咧,关键细节却从不会轻易忽略,更何况岳念廷举止反常得太过明显。

他狐疑地顺着目光望过去。

那边的两个人没什么特别,一个是上面身着朴素夹克衫,底下水洗布裤子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深蓝色看守所坎肩的犯人,中年人嘴下不停,跟对面的犯人说着什么,他站起身向站在他们身旁的警务人员客气地点点头,显然他们的探视时间结束了。

犯人也跟着站起来,点头应着,他身形瘦小,一起一动间不合身的坎肩来回晃动起伏,他有些胆怯地瞅了瞅警官,跟中年人告别后,默默地跟在警官身后向这边走来,陈国生着重留意这个人。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个犯人是个长相稚嫩的大男孩,从外表上分辨,说他二十五岁都是往大了估计,男孩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眼睛乌黑发亮,双颊和嘴唇泛着红润,要不是他鼻头通红,眼中仿佛盛着一汪流不尽的水,走到近处连连打喷嚏搓鼻子,震得全身直晃,陈国生还真以为这孩子身体健康,气血旺盛,有着连看守所也无法磨灭的一身活力。

事实上,他不但感冒发烧,温度还很高。

高热引起的红疹遍布脖颈锁骨,不少埋在衣领里,周铮也注意到了,近处看得特别清楚。

他们坐在门边这一排位置,想走出探视区这里是必经之路,周铮看到岳念廷在这个男孩走过他身侧时,偷偷抓住对方的手腕,男孩蓦然停下,岳念廷快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他手中,目光跟随,周铮知道那是一个药盒。

声音即便压得只在两人之间,周铮也能清楚地听到,他对岳念廷的声线太敏感了。

“把这个吃了,我让人给你请假,下午的操练你不用来,回去好好睡觉。”岳念廷对男孩说。

男孩眼中发亮,目光蕴着感动,对岳念廷腼腆一笑,轻轻说了声:“谢谢你。”

笑容没那么绽放,却足够香甜,周铮看到男孩白白的牙齿上两颗虎牙冒出两个小尖头,青春洋溢,十分可爱。

岳念廷也笑,以他坐的高度,手自然地拍了拍男孩的后背以示安慰。

门口传来一个严厉的喊声:“韩小毅,干什么呢?!不许交头接耳,赶快走!!”

韩小毅向警官叠声应着,往门口跑时还时不时地回头望向他们这边。

目光移动到岳念廷脸上,他几乎是目送这个男孩出的门口,脸上始终酿着浅浅的笑。

周铮把手抽出来,放到桌底下。

手上温存的热度骤然消失,岳念廷一怔,回过头疑惑地望向周铮,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又转向陈国生,似乎想要寻求答案。

陈国生看了一眼周铮,问岳念廷:“刚才谁啊?就那孩子。”

“我一个房的,进来没几天。”

“没几天跟他混得还挺熟,看他可爱就特别照顾,你双标得过分啊……”陈国生讥笑着,被周铮用冷冷的声音打断。

“岳先生,您让陈叔找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生硬的语气,冷淡的语调让刚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彻底消散无踪。

岳念廷无奈地浮出苦笑: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

**

就是想看看你……

……

从看守所回来,周铮把自己甩在床上,满脑子就是这句话。

他知道上午自己在看守所表现得不好,在岳念廷面前,从一开始的局促僵硬到后来的莫名不爽,他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似乎他的情绪在不觉间很容易被调动,激起不小的波澜,像一块石头打破平静的湖面,涟漪不断在心里扩散……这种感觉周铮从未体会过,但他可以形容得出,那就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失控感……

失控两个字让周铮眉头不禁打成结,他翻身到另一侧,狠狠将眼睛闭起来,很快岳念廷的样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立体呈现在脑海中,他冲他笑着,心魔丛生,像是被什么蛊惑……哪怕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象也能让他回味无穷,心中暖意无限滋生,直到岳念廷的目光追随看守所里的那个男孩……

周铮置气地哼出声音,他不得不承认回想起当时那个情景让他极度不舒服,又是那种十分操蛋的‘失控感’……

一股莫名之火从心中窜出,不知道到底生谁的气,周铮抓起旁边的枕头重重砸向自己的脸……

枕下,他又翻了个身,打算这次努力平静一下,等待睡意的侵袭,昨夜一宿的失眠此刻终于有了作用,不知不觉间周铮意识渐渐远去,最终坠入混沌,什么都不知道了……

**

车辆的大前灯在拐角处骤然闪出,强烈的光束直透进窗帘的缝隙,打在卧室床上周铮的眼睑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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