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1/2)
睡梦中因为突然的窒息而惊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从不知哪天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经历这样一次濒死般的体验。以前徐伏寂总会跟别人开玩笑,是谁扼住了我命运的咽喉?但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开始怀疑,这是某种疾病发生之前的预兆。
他打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泼冷水。然后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像有点瘦了,头发也长了。
从小就五官精致,好看到被大人们拉去当童装模特,享受够了街坊邻居的夸奖疼爱。后来基因突变长残了一阵子,那时候巨大的落差导致他一度抑郁自卑。男孩女孩都不愿意跟他玩儿,于是每天不停对自己说话安慰自己,还被别人取了“怪胎”的绰号。还好慢慢又长回到了正常轨道。只是现在还会有人偷偷告诉他,‘我发现你有时候会自言自语。’‘额......这是为了背题,为了考研做准备。’他通常会这么说。但是这么回答也有坏处。就是到时候没考上研,大概会给别人留下智商过于欠缺的印象。
小号悦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李喻尧又在用那个只能在博物馆里找到的老式留声机放唱片了。
又是那首《The Shadow Of Your Smile》。徐伏寂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摇晃身子,张开嘴哼出不连贯的曲子。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
溏心蛋和牛肉馅饼,比之前在早餐店吃的好吃多了。他坐下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李喻尧做的早餐。然后把盘子端进厨房,洗涮,开始换衣服。
“你去哪?”音乐声停止了,住在隔壁的男人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相貌堂堂的面庞。他穿着白色的睡衣,更衬得他脸白得像张A4纸。那双冷静锐利的眸子不禁让徐伏寂想到,他真的会在乎我去哪里吗。
“这你都要管?”徐伏寂有点不快地反问。
听了这话,李喻尧把头靠回椅背上,慢悠悠地说:“好的。反正你有钱,不用我管。”
“emmm。”徐伏寂说不出话了,“不好意思,能不能……”
李喻尧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了好几张钞票,叫他过来。然后又仔细教给他岛上的消费情况,末了又没好气地补上一句:“别被人骗了,还有,记得还钱。”
刚借出去就催着还,小气鬼。徐伏寂心说。
“放心吧。”他笑容满面地答道。
徐伏寂沿着灰青色的石阶走出大门,周围都是浓绿的乔木,和一簇簇生机勃勃,紧挨在一起的嫩黄色野花。它们不甘寂寞地随风摇曳,仿佛要脱离束缚过来拥抱人一样。
他来到岸边。烈日当头,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片片细闪的光,纯白的海鸟在天与水之间飞速滑行。
他慢慢地走着,感受着微暖微咸的海风。这时,迎面撞上了一对父子。徐伏寂远远就看见他们了,也发现了他们一直都在注视着他。毕竟是迎面走来,他顿时有一种目光无处安放的感觉,也不能故意把头扭过去不看。所以在真正碰面之前,徐伏寂脸上一直保持着尴尬僵化的笑容。
被牵着小手的男孩长得非常好看,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奶白的皮肤,头发是有点毛茸茸的自来卷,眼珠呈漂亮的琥珀色,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徐伏寂。
“你是我们岛上新来的人吗?”小孩子好奇地开口问道。
“是我呀。”话一出口,徐伏寂就被自己甜腻腻的嗓音恶心到了。因为平时太缺爱了吗,他自我反省道。一碰到可爱的生物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哦——”男孩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我叫许灯,我想认识你。”说着就松开了身边的大人,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我叫徐伏寂。”
他赶紧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握。没想到男孩的手出乎意料地冰凉,不,简直就是拔凉,好像正在跟一支冒着氮气的老冰棍握手一样。男孩还恶作剧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抽走。并再次露出了笑容,但这次徐伏寂感受到的不是友善,而是产生了一种小狼呲牙、毒蛇吐信子的错觉。徐伏寂被凉的直咬嘴唇内侧,他不住地看着身边的大人。
“不要闹了,把人家手放开。”他终于开口了。
听他这么说,许灯立刻很听话地放手了。
徐伏寂这才仔细看他,之前远远看起来觉得像父子。但实际上大人的年纪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身形削瘦,眼神没精打采地飘忽不定,脸色很差。看不出来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本来就那样。
“你好,我叫许蛰,是他哥哥。希望你能喜欢这里。”
原来是兄弟。但这个阴郁颓废的青年人和小狼一样调皮可爱的弟弟,实在很不像一奶同胞啊。
许灯很自来熟地拉着他的衣角,现在变成了他们一排三个静静散步。气氛尴尬而诡异。
“你喜欢这里吗?”许灯开口问。
“当然喜欢了,这里这么美。”
这句话是真心的。
“那你喜欢这里的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就相当于任性的女人问你她哪里好看,假如你回答眼睛,她就问你那鼻子不好看吗,假如你回答鼻子也好看,她又问你嘴唇呢。
“很多。”于是他笼统地说。
“嗯,比如,鱼、贝壳和水母。它们不都是很美的吗?”许灯慢慢诱导他,“你喜欢水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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