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尽（1/2）

给嘉景帝筹备寿宴的人里, 上任首辅沈缙也是一位。

他前年本告了回乡养老，嘉景帝却不愿意让他离开京城, 只说他年龄尚健, 想要告老还乡的折子，不给批。

嘉景帝倒是也怜及沈缙年老, 没有继续再委以重任，渐渐削减了沈缙手上的权利, 沈缙如今已到了想要退居后位的年纪, 也不求高位不求强权，倒是对嘉景帝的安排十分满意。

筹备寿宴的时候, 他碰巧遇见了赵孟彧, 赵孟彧与他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 沈缙倒是十分的不乐意了。

赵孟彧这孩子活得像是个仙人, 离群索居，偏生因着与他的师徒关系，与他倒是往来颇密, 可他这南下了一次，回来之后，居然一次都没来找过他，这次见着了他, 竟也是寥寥几句, 虽说礼数周全，但是沈缙城府颇深，一下子便能听出赵孟彧是在应付。

若是换了别人, 师生情淡薄就淡薄了，沈缙也不会在意，但是赵孟彧却是他教过的最为满意的学生，有时能与赵孟彧交流见解，他也能得到些许启发，两人早就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眼看着赵孟彧要离开，沈缙跟上前，说道：“阿彧急着离开，是要忙些什么？”

赵孟彧缓下步子，看向沈缙的时候笑容温和：“学生这会儿，是要去清点清点各家递来的礼物单子。”

“这可不是小活儿。”沈缙跟在赵孟彧的身边，与他一同往前走，“这活儿，繁琐得很，你怎不多喊几个人帮你来做？”

“礼物一事，若是处理不当，有冲撞龙体之危，学生自然不敢马虎，必得亲力亲为才是。”

赵孟彧语气始终温和，沈缙却透过他远山涂黛一般的眉峰，瞧出了几分坚毅，笑了笑：“你既然有这份心，我便去帮帮你。”

“多谢老师。”

沈缙挥了挥手：“不必谢我，与你多待一会儿，也只是有事想要问你。”

“老师但问无妨。”

沈缙看了一眼脚下的路，青石板整齐地排列在脚下，身侧便是涂着丹红色油漆的红墙，如今他们二人还在宫中，有些话若是要问，也得稍稍把握好了分寸。

他斟酌了一番之后，才缓缓开口：“听闻近些时日，你并不在穆安侯府上住着？”

“确实并未在自己府上住着。”沈缙绕着玩儿地说话，赵孟彧也便绕着弯儿地回应。

“你可知道你祖母病重？若是想要尽孝，该在近前好生伺候着才对。”

沈缙这话一说起来，很快便要说到“树欲静而风不止”上，赵孟彧却含笑摇了摇头：“老师又非不知。我不回去，对于老太太来说，才是好事。”

沈缙一哽，却有些无语言对。

乔老太太不喜欢自己孙儿这件事，是已经摆上台面的事情了。

若说前些年，这老太太还会收束着些自己的情绪，近两年许是她觉得自己残烛将近，那穆安侯府的现任侯爷又是个无心仕途、天天遛鸟绕弯儿的闲人，穆安侯府以后的前程全部都寄托在了一个她看不惯的赵孟彧身上，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将对赵孟彧的不喜写在了脸上。

他打量着赵孟彧的神色，倒是觉得赵孟彧对这件事接受起来已是坦然，见不着他脸上有半分郁郁寡欢的样子，倒也放心，即便这样，沈缙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他转了话题，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住在现在所住的地方。”

他伸手朝着周围的高墙指了指：“就算是这皇宫院墙里头，也比你选的地方要强，街上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沈缙是个会把握分寸的，可到底是因着赵孟彧一直以来对他过分敬重，这会儿忍不住指手画脚了起来。

且他也是真的站在赵孟彧的角度想的，依他来看，住在皇宫里头，比住在薛家，不知强了有多少倍。

赵孟彧仍然笑得温和，拱手对沈缙鞠了一躬：“学生的事情，劳烦先生挂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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