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 to December(1/2)
陌上人往人来,声色各异,陈舟用直尺拍打着掌心坐在花坛旁,几只飞虫在枯萎颓废的蝴蝶花里寻寻觅觅,他伴随着广场舞歌曲节拍规律地击打着手心,冰冷冷的尺子被他给捂热了,陈舟心烦意乱地拔了一根枯草在手里揉搓。
“轰隆隆!”
雷声大作将他惊醒,陈舟回过神才发现广场上的人群走散了,风平浪静的天空掀起几阵骇人的呼啸。
陈舟挪了个位置,支起脚躺到亭榭里的石凳上,抬起手仔细打量着手上的尺子,不锈钢的边缘已经泛起星星点点的锈迹,原本黄色的笑脸贴纸也被摩擦地边缘起皱,而且还变黑了,看起来用了挺久的。
这是他从纪沫桌上顺来的。
巧合的是这次期中考试她就坐在他的左手边,闲得无聊的陈舟坐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把她桌面扫了一遍,趁她不在然后顺走了这把尺子。
好久了啊,她为什么一直留着呢?
“陈舟,我借你的尺子呢?”纪沫叉着腰质问道。
“对不起,我给弄丢了。”
“……”
“要不我买一个新的给你吧?”
……
当初把纪沫尺子弄丢之后,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特地在上面贴了一个笑脸,果然有效,没想到小学的尺子她还留到现在,可是为什么她不记得我呢?
陈舟骤然起身,难道她还记得我?不然怎么会把尺子留到现在?
可是既然认识我,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呢?他太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纪沫受打击了,心有余悸的陈舟绕着亭子来回走动,在周围泥土上踏出一道深深的圆形。
要是会遇见,就算是躲着也没用啊。
有时候嫌弃世界太大,总是遇不上想见的人;有时候又抱怨世界太小,走到哪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陈舟?”
温柔和煦的声音浇熄了陈舟一半的焦虑,他转过身发现是顾思义。
顾思义和郑晔并肩站着,两个人看起来笑容满面,甜蜜的味道简直就是暴击,陈舟瞠目结舌,没想到一向寡言的计算机老师居然能追到学校公认的女神。
“你们认识?”陈舟嘿嘿一笑,朝郑晔竖了个大拇指。
顾思义扭头和郑晔对视一眼,微笑道:“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S大的学长。”
郑晔连忙接道:“是啊,是啊。”
说话都快不利索了,顾思义反而大方地问道:“陈舟,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
“没什么事,就考完有点无聊。”陈舟随口道。
“哈哈,是不是总是考第一太乏味了?”
不过是全校第一,还不能算全国第一哪里敢说乏味?但他烦得不是这件事啊,他提起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愁闷地说道:“老师,那我先回家了。”
“等等。”
陈舟转头疑惑地看着她,顾思义又跟变魔术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棒棒糖,笑容灿烂地递给了陈舟。
这下轮到郑晔瞠目结舌了,郑晔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思义看,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什么时候凭空变出一个棒棒糖,还是那种彩虹的很大的一个。
陈舟则早有经验,此刻只是好奇顾思义的手速居然如此之快,又被发棒棒糖,他总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子。
“你……你怎么做到的?”郑晔结结巴巴地问道,他完全不能想象温柔娴静的顾思义是一个隐藏魔术师。
“无他,手熟尔。”顾思义哈哈大笑。
陈舟啼笑皆非:“老师,你是教幼稚园的吗?”
“不是啊,只是觉得你们很像我的弟弟妹妹。”
陈舟:“哈哈哈,那就谢谢顾姐姐了。”
听到姐姐两个字,顾思义一愣,如果她的弟弟还活着,大概也和陈舟一样大了。
她别过脸擦了擦眼睛,笑眯眯地说道:“赶紧回家吧,风好大,看样子要下雨了呢。”
“好,拜拜!”陈舟哭笑不得地拿着棒棒糖跑开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郑晔仔细打量了她一遍,觉得不可思议,顾思义神秘一笑,拍着手掌故弄玄虚道:“你不是理工科大神吗?学长,不如你猜猜这其中的原理?”
蜃楼海市,信则有,不信则无。
陈舟气喘吁吁地跑到纪沫家楼下,拽着那把尺子爬到她家门口。
“叮咚!”
按铃声响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陈舟吃惊,一看到另一张眉目与纪沫有几分相仿的脸瞬间了然,他咧开嘴笑道:“阿姨好。”
纪母茫然了半晌,端详着陈舟的脸,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纪母笑问道:“你好,你找谁啊?”
纪沫的母亲还是和从前一样,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陈舟把尺子递到她面前,解释道:“阿姨,我是纪沫的同学,这是她的尺子,考试结束她忘记带回来了,正好被我捡到了。”
陈舟心虚地抓着后脑勺,仍然笑得一脸光明正大,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不能算是不问自取,什么逻辑!陈舟想在心里扇自己一巴掌。
纪母连连点头,忙接过尺子道谢:“麻烦你了,还跑这么远,等她回来,我和她说一声,哟,都跑出一身汗,要不进来坐坐吧。”
纪母太热情好客了,陈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前额,往里面看去,纪沫好像真没回来,他连忙摆手道:“不用了,阿姨,纪沫不在?她去哪了?”
纪母扭头眯着眼睛看了眼客厅的钟表,喃喃自语道:“应该考完了啊,估计又跑书店去了。”
“那行,阿姨,我先走了。”
陈舟大失所望,掉头就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一根棒棒糖,头脑发热的他又折了回去,脑子一抽对着纪母说道:“阿姨,能帮我把这个也给她吗?”
纪母对着门外这个去而复返的男孩哭笑不得,心想纪沫这孩子的同学一个个心肠都这么好,不由放心下来。
“好,好。”纪母接过棒棒糖连连点头。
“谢谢阿姨。”
“谢啥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没等纪母说完,陈舟一溜烟飞速跑下了楼。
“沫沫,你怎么才回来啊?考完了?”纪母收拾着碗筷迎了出来。
“嗯嗯,考完了,我去买了几本书。”
“好好,快去洗手吃饭。”纪母一边端菜一边催促,看起来心情不错。
“来,多喝点排骨汤。”
纪母拼命地用勺子给纪沫碗里盛汤,打结的海带泛着油光,她喝了口汤,味道好怪,和之前喝过的不太一样,总少一点香味。
“妈,我不要了。”
纪母手一顿,勺子还停在半空中,她笑了笑说道:“行,那你吃完自己盛,多吃点。”
她端起碗大口喝汤,余光却瞥见她的母亲欣慰的笑,一直满意地看到她喝完才动筷子,纪沫放下碗借着拿纸巾的空隙多看几眼她的母亲。
不过是匆匆一瞥,她却惊讶住,她的母亲在她印象里还是富态年轻的,如今两侧颧骨高得吓人,眼珠似乎都凹陷去不少,她什么时候苍老了这么多?
她的心突然一阵颤动。
“沫沫,怎么了这是?怎么不吃啊?”
纪沫垂下头看见被堆得满满当当的碗,往她母亲看去,她把所有的瘦肉都放到她碗里,似乎每一次吃饭都是这样,肥肉永远在她母亲碗里,就算是吃了那么久的肥肉,她仍然没胖。
比她还瘦,不健康的瘦。
她鼻子一酸,连忙端起海带汤喝了一口,纸巾擦脸的时候碰到眼睛,眼睛竟也湿漉了,她慌张地低下头擦干净眼睛后才继续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她听着她母亲开始絮絮叨叨在饭桌上讲着各种家长里短,她竟比电话里面还要啰嗦,怎么会这么多话可说呢?好像以前她也喜欢在饭桌上讲话,只是她一直埋头吃饭,只觉得耳边聒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自然也不会觉得反感,其实她一直没有认真听她母亲说什么。
“对了,今天有个男孩来找你,说是你同学。”
纪沫一怔,她的同学,还是男同学,还知道她住哪里,除了陈舟,还会是谁?
她猛然把饭一口咽下去,呛到眼泪出来,咳嗽道:“他找我干嘛?”
“说是还一把尺子,你尺子那么重要?他还跑这么远给你送来,沫沫,下次去学校好好谢谢人家。”
纪母起身给她倒了杯凉白开,又走去卧室把尺子和棒棒糖拿出来递给她,那个笑脸两边眼角各画了一滴泪水,又哭又笑,哭笑不得,纪沫盯着那个棒棒糖看了良久。
陈舟,你真无聊。
“纪沫,你成绩怎么这么好?”杨琴翻着纪沫的笔记本羡慕道。
她没说话继续低着头心无旁骛地整理自己的错题本。
拼命三郎还是没能撼动陈舟第一的宝座,铁打的第一,流水的第二,不过年级第二足够让人艳羡了,毕国华当众表扬了某些同学积极进取,虽然没有点名,但每个人心知肚明,通过努力好像真的可以考出满意的成绩。
比如纪沫。
杨琴一边听歌,一边订正错题,外放的声音嗡嗡地吵得纪沫睡不着觉,她转了个头面朝窗外,叶摇影动,云淡风轻。
忽然很想去操场走走,她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杨琴继续沉醉在她的音乐中,抬起头随口问道:“纪沫你要去干嘛呀?”
“嗯……我去外面走走。”
杨琴看了眼窗外,稀常无比,了无趣味,她露出一个笑脸道:“纪沫,能不能把你的化学笔记本借我看一下行吗?”
“好,在抽屉里。”
“行!谢谢你啦。”
杨琴欢欢喜喜地开始翻起她的书桌,哼着歌心情愉悦,一刹那间,她竟觉得自己也被歌声感染,情不自禁地想要吐出几个音符。
她低着头往下走,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杨琴方才播放的歌曲,旋律很美,是Taylor Swift的《Back to December》。
“唔!”纪沫捂着被撞疼的额头,低声道歉道,“对不起。”
“等一下。”
匆匆离开的纪沫被叫住,陈舟拿着一份报纸按了按被撞疼的下巴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你刚才在说什么?”陈舟紧紧抓着她胳膊质问道。
纪沫一愣,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陈舟扬起眉毛,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紧紧抓着她的手问道:“你刚才在念什么?”
纪沫刚才满脑子都是歌词,她已经记不起自己说了什么,她读出口了吗?她记得自己只是在默念那些句子。
她摇摇头,松开陈舟的手,说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纪沫攥着拳头,感觉自己耳朵开始发烫,陈舟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她不说清楚就不能走,她垂下眼帘,手指在颤抖,心跳开始加速。
她听见陈舟深呼了口气,报纸被他卷成法棍沙沙作响,良久,才听见陈舟像泄气的气球认输道:“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没有看路撞到你。”
陈舟别过头,低声道:“不是刚才的事,是为之前所有的事,想和你说对不起。”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和我道歉呢?近来她已经被对不起愧疚的眼神看到心悸。
陈舟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真挚诚恳。
“没关系。”
抛下这句话,她匆忙地跑向了操场,她只是心里堵得慌,急切地需要去一个开阔的地方释放,胸口郁闷地梗住,掌心被掐出红印。
开阔平旷的操场,迎风鼓动的旗帜,伴风而歌的鸟叫。
跑着跑着,她开始冷静来,不受控制快速跳动的心脏安静下来,她松开手掌平躺在草地上望天,湛蓝色天空那般清澈。
思绪愈发清晰,一个个英文单词像是破壳的花生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Your guard is up and I know why,because the last time you saw me is still burned in the back of your mind.”
原来陈舟问她的是这句话。
12月午间阳光和煦温暖,风在耳边低吟,细草在脸颊挠痒,时间如此平和安宁。
“I go back to December,turn around and make it alright,I go back to December, turn around and change my own mind,I go back to December all the time.All the time.”
是我错了吗?纪沫忽然认真地想道。
为什么不看看所有故事的后续呢?既然上天不让我死去,我为什么不看看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留下的意义呢?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失望一次。
“纪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杨琴捧着笔记本凑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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