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1/2)
周三下午5点,当最后考试铃声结束时,所有人同关在笼子里的小鸟飞向蓝天一样,自在地呼吸着教室外的新鲜空气。
顷刻间走廊,广场沸反盈天,他们彼此交流着心得,讨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痛斥英语听力完全没听懂。
纪沫夹着人海之中随波逐流,耳边尽是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可是她完全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世界真吵。
她一只手提着考试袋,里面只有一张垫纸板和几支笔,薄薄的文件袋棱角却很锋利,被人群挤压地不住地剐蹭着纪沫的手,划过一条条鲜红的痕迹,感觉像是被钝刀片划过一样,不疼却难看,可再难看也比不上腕心那道。
比蜗牛还慢的移动速度终于完成了确定位移的旅程,纪沫往校门口走去,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学生互相勾肩搭背谈论今晚的安排,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开心二字。
明天就要上课,有什么好开心呢?
“纪沫!”
纪沫听见身后有人再叫她,一个熟稔的声音,她停下来脚步回过头注视着叶思邈从那边走过来,风把她的头发吹到面前,叶思邈抱着书只能腾出一只手整理凌乱的发丝。
“我帮你拿书吧。”纪沫说。
“啊?”大概是没有听清,叶思邈没有拒绝,她把书放在纪沫手上,开始理顺自己的长发,纪沫安静地等她收拾好自己。
“纪沫,你考得怎么样?”叶思邈把眼镜摘下放进了眼镜盒,眯着眼问道。
“不知道。”纪沫淡淡道。
“哎,我感觉没考好,物理好几道大题没做完,你知道吗?我都已经想出来怎么解了,最后没时间。”叶思邈气愤地抱怨道。
“20分呐!不过还好数学做完了……”
纪沫一言不发,她正看着校门口花圃里开得残败的雏菊,一朵朵耷拉着脑袋,收敛自己的花瓣,憔悴不堪,叶思邈还在耳边鼓噪,她却听不见。
“我回家了。”纪沫说。
“嗯嗯,我也回家了。”叶思邈接过纪沫手上的书朝她挥挥手,然后大步向相反方向走去。
纪沫忽然生出一种预感,这条路终究会走到尽头。
学校外围墙角下布满青苔,稀稀落落长着些野草,不过已经枯黄衰败了,纪沫随手扯下来一只黄色的狗尾巴草,心不在焉地拔着狗尾巴草的绒毛,将老的绒毛轻轻一拔就脱落,纪沫回到家门口,门只是虚掩着没有上锁。
她轻轻推开门,一抬眼就看见隔壁房门大开,里面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小男孩看了眼纪沫,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纪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的妈妈要是看见他没有认真写作业便又会摆出一副臭脸用棍子追着他打。
可是她好累,什么也不想管,关上门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着屏一声声震动。
“爸爸来电。”
纪沫走过去拿起手机犹豫地放在耳边,电话里传来不是父亲声音,是她妈妈,一直都是她妈妈。
“喂?沫沫?沫沫?”
电话那头似乎在确定是不是她本人接的电话,接连喊了几声,纪沫“嗯”了一声,她听见那头传来放松的呼气声。
“沫沫啊?这周回家么?”
纪沫沉默着,想了半天回了个简短的“嗯。”
“啊!太好了,到时候回家打个电话了,妈妈让你爸爸去接你,好吗?”
为什么你不来接呢?
纪沫背靠房门无力地“嗯”了一声。
“在学校过得好吗?吃得好不好?要多注意身体,天气转凉了,要是没钱了就打电话来……”
所谓嘘寒问暖,不过是衣食住行,乏善可陈。
纪沫在她长长的一句话结束后,最后“嗯”了一声。
“那没什么事,你上课去吧,妈妈挂了啦。”
说挂其实并没有挂,纪沫按下挂断握着冰冷的手机躺到了床上,可惜手是冷的再怎么握也热不起来。
明天又要去学校了。
卧室外房门被敲得很响,纪沫偏过头看了眼房门,闭上了眼睛,小男孩在门口敲了很久,里面始终没有动静,敲门声停止了。
第一次住到这里时,男孩正和他妈妈坐在客厅吃晚饭,纪沫父母和她寒暄了好久,他妈妈始终没多看她一眼,男孩跑去卧室拿出一本小学奥数题走到她跟前,仰着脸问:“姐姐,你以后可以教我做作业吗?”
男孩妈妈扭过头把纪沫上下打量了一遍,呵斥男孩道:“人家姐姐自己要读书,哪里有功夫理你,快过来吃饭。”
男孩灰心丧气地走了,其实纪沫也不想教,那天晚上纪沫父母帮纪沫收拾好房间之后,带着纪沫去外面吃了顿饭,买好了日用品和营养品连夜走了,纪沫一个人坐在宿舍看着那一堆堆东西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小男孩又来敲门了,他拿着一本习题册抬着头问:“姐姐,你现在有空吗?”
纪沫不知怎么回答,木讷地点了点头。
他说:“你可以教我做作业吗?”
纪沫犹豫了半晌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习题册,小学六年级的数学练习册,题目不难,却总是要讲很多遍,他才听得懂,终于耗尽了纪沫所有的耐心,她听见了敲门却不想去开了。
她想:“真吵啊。”
从下午6点躺到了第二天6点,整整12个小时,纪沫只能凭借着安眠药微弱的功效睡了不足六小时,药吃多了也会不起作用了。
纪沫洗漱结束,背着书包出门,男孩和他妈妈还在吃饭,絮絮叨叨在叮嘱些事情,小男孩非常疲惫,听的昏昏欲睡。
她依然走得很慢,可是却没有人计较她迟到了,因为大家忙着搬桌子收拾书本,教室乱成一锅粥,桌子凳子,满地试卷草稿纸,无从下脚。
“诶?纪沫,你怎么还站在门口,快来找找你自己的桌子,看一下有没有被弄坏。”陆原朝纪沫招手道。
纪沫点了点头找到自己的位置,桌脚歪了一截,本就摇晃的木桌现在彻底成三条腿了,桌子没骨头似的朝一边倾斜,纪沫往旁边看了看,已经没有多余桌子了。
陆原指着纪沫三条腿的桌子说道:“纪沫,你去走廊那个空教室找找,那里有好桌子,把这个桌子搬去换掉吧。”
纪沫道:“好。”
搬着桌椅背着书包的同学在走廊上大排长龙,狭窄的楼道口被堵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去,下面的人上不来。
陈舟抱着一堆书从210办公室走出来,外面已经堵成下水管道了,他站在队伍后面张望,这样的堵路情况堪比高速公路车祸现场了,至少车祸还有交警疏通,这里全凭自觉了。
纪沫被身后的人桌子卡住了后背,后面的人浑然不觉继续往前挤,带有倒刺的木头凳子剐蹭着脊背,疼得她皱起了眉头,终于可以进去了,后面同学抢先抱着桌椅跑了进去,纪沫只好扶着栏杆停在一角。
楼梯拐角是突出的小地盘,陈舟探着头往前张望,一眼看见卡在中间的纪沫,她端着桌椅不断往后退,整个人都半悬空在扶手上面了,依然是面不改色,无欲无求一样。
“为什么?”
这个问号刚一冒出头就被庞熊一掌拍焉了,庞熊挤了过来凑到他旁边,空间实在有限,又被这个体积超大的胖熊一占,人都要挤成门板了。
“他妈的还真是人多!你说他们昨天下午怎么就不搬好呢?”庞熊道。
“谁知道呢!你不也一样?”陈舟张望着纪沫的方向,见她还没进去,有点着急,站在原地又无法动弹,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了。
“老弟!你知道你考多少名吗?”庞熊问。
“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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