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2)
结尘站在那简陋的墓前,忽的想起什么,眸子缓缓转动,“明业道长的佩剑呢?”
“老观主说既然是老友的遗物,便一并带走了,亦在墓中。”
结尘绷直的肩背一点点松弛下来,他在此刻意识到明业道长与师父之间所经历过的诸事并非他这个后辈能理解的。只是师父的遗憾归根到底,是他铸成的,这些愧疚,终究是无法弥补了。
师父说,人应当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凡所见、所闻、所听、所想,皆可入道,皆可为人所有。
师父对他说的话,在他眼盲时变得格外多,好像要把之前缺的统统补齐,再将以后日子里的尽数提前。
他说他不想再追究放鹤,师父便允许他将盗弓之外的事尽数瞒下。
师父给他留下的,唯有偌大一个问道观,和一抔黄土。
他在后山竹林中抚琴时,常想着,若师父和师弟都能听到,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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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鹤听了结尘的话,奇道:“师兄想糊弄我也找个理由吧,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话干什么。”
镜泽横了他一眼,嫌他聒噪。
放鹤闭了嘴,默默走在结尘和镜泽后面,他注意到月光下结尘的瞳色格外浅淡,只泛着茶水一般浅黄,问:“你的眼睛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镜泽侧头看了看,“本座原以为你是先天如此,仔细一看,似乎是有过眼疾?”
结尘摆了摆手,“此乃神功大成的标志,火眼金睛。”
“呸!”放鹤不屑。
三个人回到周府,结尘笼着袖子,对周露白说:“我们有些正是,先到屋中谈一会儿。”
周露白点了点头,“道长请便。”
结尘与镜泽便领着放鹤进了书房中。
“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在这里说了,”结尘合上门,“什么叫‘师父的尸体被控制’,平阳王究竟做了什么?”
放鹤自寻了地方坐下,给自己倒一杯凉透的茶,才说:“这件事就要从你们杀了平阳王的人逃走那次说起了。”
结尘与镜泽不同,他并不喜杀,每次出手都是慎之又慎,如果他杀了人,必定是有印象的。比如那次为周忠报仇,一剑杀了一个山匪,之后便没有沾过人命。
若说他和镜泽与平阳王的交锋,总共不过两次,第一次是他们在回访秋山的路上被误以为是京城来的探子,的确是镜泽出手杀了平阳王不少人;第二次则是平阳王派人送他们到颍川的路上,那些亲兵在结尘和镜泽到河边洗面的空隙间被一只行尸所杀。
第一次放鹤在场,第二次放鹤不在场,他所指的不知是哪一次?
结尘将心中疑惑提出,放鹤讶然,“原来颍川路上的那些亲兵不是你们所杀?”
“的确不是。”镜泽说,“本座既已答应你们,又怎么临时生悔。”
结尘忽然想起问道观,“你们没对问道观做什么吧?”
放鹤说:“平阳王在你们上路后,也赶往颍川,路上遇到山匪劫道,于是将他们招安。这山匪中有一人擅长纵尸术,能操控尸体。”
“他行五,名叫王非道,是个能人异士,王爷将他招入麾下后,便得知你们已经逃走,于是他就让王非道去访秋山,把……师父的尸体挖了出来,做成了尸人。”
结尘失声道:“什么?!”
放鹤说:“我当时也是百般劝阻,但王爷一意孤行,不仅不听我的话,还命人把我关起来,并拿走了落乌弓。”
“师兄,师父遭此大辱,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结尘胸中郁结,平阳王实在是欺人太甚,为难问道观和他结尘倒也罢了,竟连他师父的遗身都不放过。难道他不知道死者为大,还是真的已被权力蒙住了双眼?
结尘再听不进去放鹤的话,起身便走,推门而出,带起的风惊得书房中的烛火都抖了三抖。镜泽看了放鹤一眼,伸出一指将他点晕,跟着结尘而去。
庭院里没有人影,镜泽四处张望,也没有找到结尘。他立在原地,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抬头往院中的那棵大树上望去。
一片素白的衣角在繁茂的枝叶间夹杂。
镜泽飞身而上,立在结尘身边的树枝上,轻飘飘地未将树枝压弯半毫。
结尘的脸被树缝间漏下的细碎月光笼罩着,并无什么过多的表情,镜泽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愤怒。
结尘说:“如果要我亲手杀了师父,我下不了手。但让尸人为祸人间,我也做不到。”
所谓尸人,便是将尸体以秘法炼制成只知杀戮的怪物。尸人体内非有亡灵附着,而是有一只小小的蛊虫在三尸内,操纵着已经死去的人,为非作歹。
较之只会发狂的行尸,尸人更是能复刻死者生前所学,为操纵者使用。
结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贫道明天要去战场。”
镜泽点头,“本座会满足你一切所求。”
结尘立在城头,听到战鼓声响起,如鸣在耳侧,旌旗于万里长风中猎猎作响,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结尘却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
本该出尘不问世事,却要两军阵前斩将夺帅。
本该敬师如父,却要亲手将他再一次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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