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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灯影茕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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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何时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头,小小蜷缩成一团。冯笑走过去隔着被子拍拍她说道:“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她不说话,冯笑轻声细语重又问了一遍,她还是默然不动。冯笑掀起一个角来,展开扇子往里扇了扇风:“你也不怕闷?”戚筱凤无言地夺过被角又让自己重回黑暗。

“那就当是陪我,我给你买糖人如何?”冯笑还想笑语盈盈地哄她出门走走,她却突然掀开被子,一双坠泪的眸子哀怨红肿地看向他说道:“我不想出去,哪儿也不想去,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不行,我必须守着你。”冯笑断然回绝,她坐起身用绵软无力的双手推开他:“走吧,求你了!”

“小凤,你别这样。”

“我还能怎样……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怎样……”她缓缓将掌心捂上泪痕斑驳的面庞,可眼泪还是从指缝滑落,落在袖子上,落在衣襟前。她心如刀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的,她身上的病没有好,心病更是如此。她多想再次睡去,至少沉睡着只是做一场令人不安的梦,而醒着才是真正的痛苦,她无法停止回忆和思念,一刻不能。

醒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冯笑微微皱眉低头直视她,郑重有力地说:“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我说过,万事有我,你不能连自己也放弃!”

“满门抄斩、举家被诛,我还剩下什么,朝廷也不会放过我,冯笑,你走吧,我……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好一个连累,时至今**还是把我当外人。”他心口发紧,从她身旁站起退到桌边,戚筱凤抬头,眼前朦胧一片,冯笑的面庞也随之摇晃不停。她摸索过去,才刚走下地,沉重的四肢便一软,整个人合扑摔倒在地上,唇齿猛然相磕,嘴角冒出腥膻的血,扎眼地覆在她苍白的嘴唇上。

冯笑下意识一个箭步急忙去扶,他展开宽厚的臂膀紧抱她慰以最大的勇气,两人就这么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冯笑像要把她揉进身体嵌入骨髓一般牢牢环抱住甚至可以说是钳制,他下巴抵着戚筱凤的头,铿锵有力的话语如金玉相击:“你是我拜过天地、行过大礼的妻子,就算到死,我也不会放手的。”

她的哭声压制不住地从二人中间传出,她任由自己单薄的身躯倾倒下来靠在冯笑身上,巨大的痛楚撕扯她的灵魂,早已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她越哭越大声,像个歇斯底里的孩子,释放出全部的悲恸。

她才十六岁,即使过了下个春天也才十七岁,上苍对多少人仁慈,但此刻似乎唯独对她残忍。

直到哭声渐歇,冯笑耐心地为她擦去眼泪,理顺她凌乱的头发,也不知道要怎么梳起来,只好用发带简简单单的扎上垂在肩侧。为了照料他,今日竟心甘情愿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他扶戚筱凤靠在床沿,自己不知从哪儿取来许多衣服,也不管她是不是冷就一股脑给她裹上,裹的满意了便一把横抱起她走到了外头。

他想:她清减了不少,拢在手臂中竟没什么分量。可这样的轻却化作加倍的重压在他心头。

天边似火的晚霞蔓延开,布满了整片天,冯笑在她耳边说着目光所及的各种事物,她都始终未曾看过一眼。

身旁行人熙攘,千灯镇被一条河流贯穿,路面时而曲折时而和缓,平静质朴到近乎不真实。冯笑走到一座石桥上,霞光从河岸的那头照耀过来,温柔洒在他们身上,带着最后的暖意缓慢地落下再落下,直至华灯初上,星月交辉。直至岸边有成群结队的百姓在夜幕降临时开始放下一盏盏河灯。

远处飘来的河灯与天上的繁星呼应,好似脚下的河水与头顶的苍穹一样缀满繁星。莹莹莲灯带着祝福或祈愿从那头幽幽荡水而来,飘过桥洞,又流向远方……

他察觉怀里的人颤动了一下,戚筱凤抬头凝视橙红烛火编织的水景,终于开口:“冯笑……”

“我带你去。”不用她多说,他早就了然于心。

冯笑加快步伐走到河灯来处,两岸皆是放灯的百姓。戚筱凤从他臂弯中下来有些趔趄地走到水边,冯笑一惊下意识地拉了她一把。

戚筱凤冲他摇摇头:“我没那么糊涂。”她转身也从人手中接过一盏灯来,似一朵莲花盛放,中间的烛火闪烁跳跃,带着希望和渴盼。

她的泪从眼眶潸然滚落,悲伤、落寞、无助和满腔的痛苦一时间如劲浪通通席卷而来淹得喘不过气,过去的荣耀显赫、父慈母爱、天真无邪像场破碎的繁华大梦,她低头捧着这盏灯,冯笑从背后一同温柔拢住,两人双手交叠把它牢牢拥在身前,极尽所能,万般不舍。

她回头勉力展出一张苦涩的笑颜,他们相视一笑,终是缓缓蹲下,放手将莲灯送上河面。它的光华与周遭那些无异,但二人却能准确分辨,它随水波起伏远去,涟漪推动、清风吹拂、星月照耀,无声无息却载着无比沉重的思念……

她的目光追随遥望,有万千话语却不能言说,她的心头似有什么消散,又似有什么开始生长,漫天星光亦为之动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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