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为着季诗说晚上要过来看他这句话,乔辛在季宅坐立不安。
他今天没有去学校,本来心里就非常不安,现在忽然又有人专门打电话来,说要见他,他慌得连水都不敢喝。
上完厕所后洗了手还忘了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都滴到了地毯上,他光着脚踩上去,冷到了心尖,于是又趴在地上用袖子使劲擦那块湿黏的地方,好像就这么一滴不干不净的水,会把整间房子都弄脏。
又擦又吹,才把它的水迹擦干。
阿姨在楼下花园里浇水,乔辛在窗前看着她,很怕她踩到自己种的蘑菇上。
舅妈说,泥土太硬的话,蘑菇会长不出来。他们上山采蘑菇时,总是会先挑松软的土地瞧。
他在桌上摆出了自己的语文皮是用村头图书捐赠箱里的旧报纸包的,书角已经被磨出了小洞,但里面还是非常新的。
乔辛从小就被教育要多读书,周家镇穷乡僻壤的地方出不了几个书生,很多家里没钱的,等孩子十几岁就让辍了学,要么进城打工,要么就留在周家镇,找个混口饭吃的营生,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可周芳瑜不一样,她要乔辛读书,不想他干别的,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她根本不想让乔辛做一点家务,只想让他省下时间来读书。
她觉得乔辛眼底有光,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希望。
那可能是一个没有孩子,还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对生活全部的希望。
季忱言没有赞助乔辛读书前,周芳瑜就在家种果蔬卖钱,一亩地,说大也不大,全年的栽种收成都只靠她一个人打理。
乔辛八岁起就学会垫着凳子在灶台前炒菜,最开始时不会放调料,做出来的东西只有糊味儿,但舅妈总是夸他做的好吃,逢人便夸他孝顺懂事。
舅妈常说她自己没文化,只读过几年书,别看是在周家镇这小地方,但凡走出去,别人都会笑话她。
时至今日,乔辛才明白一向昂着脖子走路的舅妈,为什么要说那些丧气的话。
他现在在季叔叔的家里,就算没有人笑话他,他也非常自卑和不安。
乔辛没有底气站在这个地方,可是他又想舅妈治病,因为只有她好了,自己才能回去,回到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去。
真正的离别都是悄无声息的。
他走之前看着舅妈,也有一瞬间以为只是一段时间见不到面而已,等舅妈好了,他再回去,一切就可以回到正轨。
然而意识到以后洗脚的时候再也没有一双脚会垫在他脚底,没有回家后灶坑里炖得香烂的黄豆肉汤,没有清早的鸡叫,和对面山头几乎与他们同寝同起的一户人家。
冬天夜长,那户人家一开灯,就能照亮一小片山。
周芳瑜叫乔辛起床时都会说:“豆儿!对面一家都起来啦!你还不赶快哇?上学迟到了老师不让进教室的!”
想到这些通通都离开了他,才是他真正难过的时候。
乡下的时间好像总比这里的好打发,他写完作业跟着舅妈去田埂除草,没除多久天就黑了,而他在这里,写了满满当当几页的字,抬头望墙上的钟表,竟然才过了一个小时。
阿姨浇完了花要去买新鲜食材,准备做今晚的饭。乔辛看她出了大门,在本子上乱写了几字就丢下笔,跑到草坪上看他种的蘑菇。
没有被踩到,乔辛松了口气。
他回到房间里继续写字,头天在学校布置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他不知道做什么,就抄了几篇课文,抄完了又背,在这里没有人听他背书,他便对着墙背。
这个房间不是他的自由天地,是间小鸟笼子。
而他是自愿进来的。
乔辛根本不敢在房子里乱走,他无法独自面对这里的一切,怕看到很多没见过的新奇东西,怕尴尬,也怕留恋。
他像一只遇到危险的鸵鸟,只渴望把头埋进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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