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吴棣

我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江宇祺见面的，早知道我就在高铁上敷个面膜了。从B市到H市随着国家科技进步只要四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就是复兴号从头坐到尾。大约是一个礼拜之前，领导让我到H市出差。他当然知道我以前住在H市，他也知道我肯定能把这个项目做的很好。H市那么大，遇到他的概率是2420万分之一，无限接近于零。

从出站口一出去，我有些茫然地在人群中一个一个搜索着来接站的人，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脸。八年没见，我竟然能够一眼认出他，该说我过目不忘还是该说他八年都没怎么变好呢？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扬手，又悻悻地落下。还是不要被他认出来的好。我低下头，装模做样地开始捣鼓手机。

“吴棣——！”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应该不是他。我转过身，一个看起来毕业没多久的男孩子咋咋呼呼地扑到我的面前，气喘吁吁地。“你是吴棣吗？你跟照片上真的一模一样啊！”男孩子扒着我的胳膊，像是见了红军一样地抓着我不放。“呃，我是。你是来接我的……呃……”我不擅长记人名，“小刘？”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抬眼瞥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江宇祺，他正在用探寻的眼神看着我。我把目光移开，继续看着小刘。“欸对，我就是小刘，刘宸，Cici姐让我来接你。”小刘终于从我身上下去，抓住我的拉杆箱往前走。他不停地说着关于公司，关于项目，关于我的话题。我心不在焉。

我被抓住了肩膀。不是小刘。我飞快地在心里过了一遍我最近可能做过的违法乱纪的事情，结果发现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B市警方千里迢迢地到H市来抓我。“您是……吴棣？”在我转头的时候，一个属于江宇祺的声音说。我知道这是他的声音，八年，变得有点低沉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依据说这个是他的声音，我的直觉吧。我和他不到一臂的距离，火车站暗冷色的灯光细细碎碎地撒了他一身，他的面孔我看不真切。“对，我是。”我眯了眯眼睛，我有点近视，不严重，不戴眼镜其实也看的清，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的面孔不清楚。看不清。我想凑近点看他，但是我停住了。“请问您是……？”刘宸也停下来，有些茫然的看着我们两个，想要知道我和眼前这个高高帅帅的男人是什么关系。我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以前的邻居。对，不逾矩，很适合现在的状态。身边的来来往往的旅客没有停下来的，时不时有人会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边。

“我想……我不认识这位先生。”我改口了。声音哑哑的，干巴巴的。我抬手把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拨下去，说：“请问您是……？”我换上了最精致的微笑，我在镜子前练了八年就为了再见他的时候不至于落荒而逃。“江宇祺。”他挑了挑眉，眉眼还是那么好看。他都要三十了吧，哦，二十八了。这个年纪应该结婚了？我下意识地把目光往他的无名指上看。“没结婚，别看了。”他的语气有些刻薄，“吴棣你别装了。”双手抱胸地看着我。来来往往的人看向我，好像我是一个背信弃义拔吊无情的渣男。也许就是这样。

“……”我没回答。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捻着中指上的茧子。“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要么我们换个地方聊？”小刘有点尴尬，跳出来找存在感。我简直想把他摁在地上锤，他看不出我一秒钟也不想和江宇祺讲话吗？

“好啊，那就去那边Coasta吧。”江宇祺一哂，说。然后迈开腿往前走去。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进咖啡厅。这个暗红色的咖啡厅装满了旅客的劳累，完全没有其他地方的小资感，只有大隐隐于火车站的荒谬。

“侬来H市组撒？”我不喜欢江宇祺讲沪语，我自己不是很会讲，停留在听力满分的水平。

“出差。”我用在B市被挫的平平整整的普通话回他。小刘在一旁有些局促。我想他也看出来我们关系不简单，当然不简单。不可说，这是我对我和江宇祺的关系的三字概括。太长了，太烦了，不像话。除了庄覃，其他的恋情都是简简单单的，冲动到淡漠的过程。庄覃是长久的冲动长久的撕扯和突如其来的淡漠。江宇祺……算了，不可说。单恋、苦恋、虐恋，所有关于爱情的负面情绪都能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中找到自己的对应。

我很烦躁。江宇祺看得出来。我一旦烦躁就会捻右手中指的茧子。“几天啊，好多住几天伐啦？”江宇祺带着嘲讽的笑意，问我。“四天。最近很忙，就不多呆了，劳烦江先生挂念。”我说完准备起身，却被他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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