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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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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记得你是会主动领罚的人。”一个年轻兵士手捧黑鞘而至,卫戎都统接过,一边收剑,一边语气悠然。

“师父,那人曾在飞去来峡救过雪义一命,雪义使命不达,修炼不精,皆为我一人未熟不才之顾,并非舒予怜所言,我与他……只是……”

话未完,陶雪义眼前一阵眩晕。

“雪义!”被绑在木桩上的男人见陶雪义突然倾倒,不禁喊出声,同一阵刺痛划过颈部,留下一记鲜红的鞭痕。

“谁准你喧哗!”舒予怜尖声喝道,扬起细鞭正准备再挥第二下。

叶峥却毫不在乎,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楚,目光追着沙场上的两人,见卫戎都统躬身将陶雪义搀扶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陶雪义可有再受伤?叶峥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在意,他现在可是投身入虎穴,落了个被绑起来任人鱼肉的境地,更不知卫戎都统还会如何处置自己,却仍然忍不住对陶雪义满怀担忧……连他都觉得自己不对劲。

“予怜。”张月忠发话了:“你还是把这人放下来吧,可别怪我不提醒你。”

舒予怜恶狠狠地瞪视着沙场上扶持一阵的师徒俩,细鞭一甩,哼道:“放屁!这人本来早就上路了,是陶雪义舍不得他,叫你去救的吧?”

叶峥愣了愣,舒予怜的某句话在他的脑中回响。张月忠缩了缩,眼神飘远。“哼!”舒予怜阴狠一笑,将细鞭收回,从腰间解下长皮鞭丢向那魁梧侍卫:“乌克善,用刑!”

“慢着。”

叶峥脑海中仍在琢磨着某句话,甚至没有察觉那制止之声。张月忠站直了身子,垂首道:“师父。”

陶雪义步入观演台,冷面昂扬,虽面色苍白,却是冷峻傲然。狭长的凤目向眼下的舒予怜投来威压的一瞥,道:“放了他。”

“雪义!”叶峥见陶雪义并无伤重,虽发冠散落,嘴边有些渗血,锦衣沾染了尘土,却还能站得笔挺凛然,他也顾不得自己被绑起来的狼狈模样,不禁露出一笑。

陶雪义并没有理会叶峥,他冷眼桀骜,舒予怜被瞪得僵在原地,却是倔而不退。陶雪义摊开一只手,张月忠迅速领会,将自己的佩剑拔出,交于陶雪义。顿时剑锋一起一落,叶峥身上的绳索被斩断,男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倒去,“唔!”差点又要膝盖跪地……幸好张月忠及时将他扶稳。

“你来做什么?”

“我……”叶峥猛地抬头,然而问他话的人却将脸别向一边,仿佛不愿面对他。叶峥揉着被勒得通红的手腕,道:“小兄弟说你被都统为难……你的伤还未痊愈,我怕你受罚,受苦。”

陶雪义看向空旷的一方,藏起的表情,叶峥看不到。

“你真傻。我和你,不过是……”

“我和你朋友一场,当然不能弃你不顾,你不也派小兄弟来救我么?”

陶雪义:“…………”

本来他正要否决的话,竟被这个男人大声肯定地说了出来。陶雪义愣在原地,原本的冷酷被慌乱逐渐化开,一股怒意从疲乏的身体深处燎然而起。

“你再说一遍?”

一声婉转之音,悠然传来,“都统大人!”张月忠见卫戎都统返回,即刻躬身垂首,舒予怜更是身形一颤,躬得更低。卫戎都统走路希声,赫然再现,众人行礼。叶峥看向那副森然妖容,似乎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然而漆黑的眼眶似视非视,让人毛骨悚然。

卫戎都统缓步走来,道:“你叫什么?”

叶峥一愣,遂抱拳一礼,回道:“在下叶欣荣,广信刺史府上一名家丁。”

陶雪义立在都统身后,道:“他与我互为同僚,并非友人。”

叶峥再愣。

“是呢。”舒予怜昂首,噙笑附和:“陶大人又怎可能和这种人交好?予怜在此人身上,闻得一股庸脂俗粉味儿,很是呛人,月忠,你可闻到了?”

这一刻,叶峥感到脑壳仿佛被槌子抡了一棒。

张月忠虽不想站在舒予怜那边,但男人身上的味道他也在意甚久,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陶雪义和卫戎都统的方向,一片默然。

叶峥对当下的情况迷惑非常,却直觉非常不妙,胸中忐忑,哑口无言。

“之前那悖德之交四字,实有失言,予怜对陶大人致歉。不过陶大人也该清者自清,既然能够展现飞燕决第七重,实在不必像之前那般紧张,叫人误解。”

“悖德……?”叶峥胸口一窒,抢言道:“不是!在下与陶雪义不打不相识,他为人忠义,虽偶尔穷兵极武,却也救过在下。除却同患难,也算同侍一主,相识一场,便是朋友,朋友一场,何来悖德一说?”

叶峥急了,难道这就是误解的原因?叶峥对卫戎都统作揖,再道:“在下……知都统大人是雪义之师,更是名将豪杰,定能明鉴!”

陶雪义在看他。一脸不可置信,一脸愤然,气恼这个男人的傻。舒予怜是在引出他的反应,他怎么就上钩了呢?

卫戎都统的白面仍是冷冽如霜,他收回看向叶峥的视线,踱步与陶雪义比肩。

“师父……”陶雪义仍想解释。

“雪义。”都统开口,话音带着些许懒意:“不管此人是你的友人与否,既然你已使出飞燕决第七重,便是帮他争回了一条命。至于这个人……为知己者死,倒是条汉子。”

“知……”陶雪义哑然。板得更沉的脸上,却遮不住流露的青涩迷茫。

话毕,众人不敢再语,舒予怜与张月忠相继沉默,脸上皆是惊讶。卫戎都统转身抬手,一旁的年轻兵士领会了他的手势,为他重新披上斗篷,侍卫走下观演台,分别站立,现出领头开道之势。

——这是要走了?叶峥保持着垂头行礼的姿态,琢磨着都统对陶雪义的这番话,忽见台上众人开始起驾将行,他感到自己被晾在半空,虽窘迫,却又不敢动弹。

所以呢?所谓的误解究竟是什么?现在是不了了之,还是仍要刁难?叶峥思来想去,在困惑中抬眸,余光之中,卫戎都统下台离去,台上众人包括陶雪义,也紧随而往。

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总算消失了,叶峥被独留在观演台上,日暮的风吹凉了一身的汗。他的身上是有些脂粉味,仔细去闻,确实略为呛鼻。叶峥回想起来众人的目光,似乎带着鄙夷的意味,也不知这些目光里有无包括卫戎都统的,他想到此处,背脊一凉,心头一虚。

今日他总算得见卫戎都统的真面目,妖异的面容,神秘莫测,身量与陶雪义相比,甚至还低了一个头的高度,却魁为卫戎军领袖,传说中的本朝武痴第一人,方才与陶雪义的一番较量,着实叹为观止。他呆呆地遥望那渐行渐远的队列,身上的脂粉味在风吹下竟是更浓了,“哎……”他叹了一声,也不知陶雪义会不会发现,他去喝花酒这个端倪。

越想心越虚,比起贸然来见都统,更让人忐忑的竟是这股莫名的心虚感。

“走吧……”虽然不知接下来何去何从,但小命无恙,想来必有后福。叶峥摸了摸刚才挨的几道鞭子,“嘶!”痛得火辣,还是不碰为妙。

“嗯?”正当他走下观演台,忽然一阵高亢的鸟鸣自上空传来,他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疾速的黑影,狠狠扑了个正着。

“呜哇!”

卫戎都统一行人闻声回头。

“阿禄娜!”两个少年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只见一只苍黑的隼鸟踩在叶峥身上,扑腾着翅膀,啾啾的叫声听起来不胜雀跃。

陶雪义万万没想到,阿禄娜居然还认得他。

众人迷惑,卫戎都统斗篷一甩,众人紧随而行。空旷的沙地只剩下被鸟儿的钩爪抓得背后开花的男人,在沙地上发出阵阵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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