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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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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斋,奏折高叠在案,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将尽。

掌印太监将残烛换去,又见砚墨微干,便用眼神召来一个漂亮的小黄门。正当貌美童子靠近,年轻的皇帝狼毫一放,“免了,退下。”

“喏。”

小黄门遵旨,掌印太监拂尘一扫,声音高亮:“皇上起驾——”

书斋前,侍卫阵列玉阶两旁,等级居高者待皇帝迈出,旁随在侧。今夜,皇帝的御前带刀卫有所变动,此时在他身旁的人,身段纤细,面如美玉,就连书房里的小黄门与其相比,姿色都要逊色一些。

皇帝坐上龙辇,宫人提灯在前。他仰望明月,又低头看他的带刀卫一身银色曳撒,如月生辉。行至宫前苑,闻桂花馥郁沁人,不由得引人朝园林看去,秋木稀稀,在月下别有风骨。

“停。”

皇帝令下,众人止步。走入园林,香意更浓,苏式的五角亭下菊花开得正好,他走上凉亭,坐于石凳,舒展疲累的手。

他连日多忙,几乎错过了秋华之期。本以为今夜开始会有个心心念念的人相伴,对方却是静得像一朵不解语的花,只是一味地好看,引他侧目。

将姬梦别从刚入仕的五品提拔到四品,就算是皇帝的旨意,纲法当前,还是花上了一年之久。只是他平日也鲜少和侍卫交谈,第一句想与姬梦别谈的话酝酿过久,掌印太监上前提醒道:“皇上,邡贵人已在储秀宫等候多时了。”

……都忘了。幸得老太监提醒,他表示了然。皇上再次起驾,上龙辇时,侍卫们整齐地排在一边,姬梦别也不例外。此处再往前行进,就是后宫禁地,侍卫不得入内,虽有身手不凡的宫人继续随行,皇帝却不尽意了,他走到姬梦别身前,道:

“侍卫长姬卿,你当与朕一同前往。”

“陛下。”面无表情的人终于开口了,姬沛半跪下来,礼道:“臣属金吾卫军籍,不可进入后宫。”

“你可以。”他回以三个字,轻描淡写。

“……”姬沛抱在一起的两手微微发抖,周围的侍卫和宫人眼中,不约而同闪过哂笑之意。

“朕会给你一个新的军籍,你不用留在金吾卫了,跟上朕吧。”

“……是。”

“她还在闭关?”男人放下狼毫,浅饮一口茶。

“皇后娘娘在佛诞之前,都将闭关清修佛法。”男人的侍卫长奉上一张凤纹帖,他接过,随手丢在案太的一边。

“邡贵人前不久小产,她便立刻念起了佛。”他似笑非笑。

侍卫回道:“皇后仁德,以佛祭哀,是为陛下祈福,江山祈福。”

哐!

茶杯落地,一旁的宫人连忙跪上前来,收拾碎碎平安。

怒掷斗彩杯的皇帝剑眉倒竖,瞪向姬梦别,“是,她仁德,那最好是别再出来。”

姬梦别抬眸对上男人的怒目,平淡而事不关己的神色,竟能让男人变得冷静。但公务已无心再处理,他走到侍卫的身边。

“此时休谈,既然她闭关,那朕今晚便留宿在此。”

“臣去召请陶公公。”

“不必。”他早就烦透了当今的司礼监。在一旁的小黄门机敏地读懂了圣意,立即指挥宫女准备为陛下侍寝。

“梦别,你过来。”他领着他的侍卫,走进书房后的寝间。“你来为朕宽衣。”

宫女们不禁朝侍卫身上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开视线。姬梦别道:“兵部一直都在笑话臣,臣虽身体受刑,但身为武官入仕,并非宫人。”

“何必在乎这种区别。你可以做内臣所能辅宰之事,

更能获得外臣的官职和名望。此乃恩宠。”

两位宫女温柔地解下男人的衮服,他坐上檀木大床的金丝软榻,小黄门为他解下锦靴。方才的一番话,若是一般人早已诚惶诚恐,姬梦别果然还是一朵不解语的花。

男人本以为飞燕失而复得,却不然。他曾误会台上的飞燕是美丽的少女,可惜是个男子,而后来诸事轮转,飞燕又不是男子了。他是欣喜的,即便姬梦别或许会怨恨他,但他却是庆幸,庆幸对方的不幸。

“梦别,你不就是想要朕如此对待你,才参加了武举?你是不是料到朕一定会把你留在宫中,是不是?你很有勇气,朕就奉陪你,为了你。”他看向侍卫的眼神染上了冷冷的痴狂,他伸手,如同吸引一只养不熟的宠物。

他没有理会,男人却等到他缓缓跪下,只端走了皇帝脚下的金水盆。男人忍不住了,若即若离最为难熬,他抓住姬梦别的手,却对上一双冰冷而怨怼的双眼。

一年开春,姬沛消灭南方睚眦军,凯旋回京。京师上下皇城内外,尽皆知晓这位御前武将的智与勇。

府中,家丁恭迎主公归宅。短短数年,姬大人从五品直升三品,战功丰沛,不需假以时日,必会平步走上一品都统的青云。各家仆,众部下,无不面上带光。

房中降下竹帘,姬梦别卸甲宽衣,换上一身缎子睡袍,长发随意披散。不高的身段,柔韧的身躯在缎子之下浮凸可见。他懒坐在贵妃榻,侍女侧目悄看,感叹家主虽是精武之将,却生得如此俊雅,不禁怦然,却又心酸。

何人不知他身上的隐晦之事?越是锋芒毕露,世人越会对他这样的人予以猜忌和厌恶。她们的老爷鲜少宿于府中,偶有一二,都会屏退所有家仆,独自一人关在门窗闭锁的房里。

主公要入寝了,她们关上窗与帘,出门告退时,突然闯入了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家仆虽然惊慌但无人敢拦。侍女们眼看那身穿衮服的背影粗野地推开屏风竹帘,房里随即传来混乱的声响……却只能瑟缩而无奈地关上了房门。

男人撞上桌案又倒在了软榻,姬梦别环手而立,在远处看堂堂天子狼狈的醉相。

“梦别,朕等不及来见你一面,为何要躲?”他趴在榻上喃喃,冕冠落,发髻散,往日英气俊朗的脸上一大块酡红。

“梦别……”

“皇上为何酗酒?”

男人眼里,好看的人变成了一个,两个……他颤巍巍地站起,向对方靠近,“安慰我,一会儿就好。”

姬梦别往后退,男人只抓住了一道纱帘。

“嗝……”他把帘子拧在手里,昏昏沉沉地蹲坐在地,“我……我的太子死了。”

令人惊诧的一句话,动摇了姬梦别的冷漠。男人笑容似哭,脆弱的模样终于让姬梦别向他靠近,他突然扑上去,将人压倒在地。

“皇上!”虽喊出了声,姬梦别却没有将之推开。他就任由这个男人压在他的身上。

“梦别,你在南边的一场仗打得漂亮,你赢了,我也赢了,赢了……”

男人失去了初生的嫡子,又哭又笑,根本不是一个胜利者的模样。皇帝道他赢了,而他战胜的又是什么?

“难道……”

“是啊,皇后的孩儿,我的孩儿,是我,我做的。”他两眼通红,无法宣泄的悲痛,是被自身的残忍所折磨的郁结和疯狂。

“是我……”

姬梦别只是躺倒在他的身下,木然地,似在品味着对方向他倒灌而来的悲伤。然后男人吻住了他,苦涩的酒味,渗入了锈铁的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他们已记不得了。

洪宣七年,皇帝南下,时卫戎都统北上巡察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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