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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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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京师,草木黄落,枫影如霞。www.dizhu.org

晚霞中,一人身染黄尘,骑马回到一间大宅前。开门的是一个魁梧的驼背男子,他见归来的人竟是离京半载的老爷,惊讶得不知所措。

陶雪义道:“哑夫,帮我牵马。”

“哑夫”愣了愣,连连点头。陶雪义走入那紫檀木刻的“陶府”牌匾,屋中又走来一名家丁,向他行礼引路。

夜幕降临,陶府中清冷昏暗,奢华的回廊和厅堂积着薄尘,精致的庭院花草枯黄,干涸的鲤鱼池躺着两只乌龟,一名家丁在院中务活,见突然归宅的家主,愣然片刻才连连鞠躬。

偌大的府中只有两名家丁,一人掌灯,一人去厨房准备膳食。陶雪义回到卧房卸下佩剑,换下挡风的外褂,披上一袭大氅,转头见哑夫手捧一盆热水,站在门外满面踌躇。

陶雪义道:“拿进来罢。”

哑夫得了准许,憨然进屋,在家主脚下摆好水盆。他抬头看了看陶雪义,又看了看水。陶雪义会了意,抬起腿让对方为他除去皂靴,将双脚放进热水中。

足足奔波了两个月,疲惫在这一刻涌至全身,陶雪义闭上眼,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哑夫不敢打扰老爷歇息,为他擦干双脚便捧着水盆低头退下,动作笨拙,出门时差点把同时进屋的人撞个正着。

“啊……啊……”哑夫见自己差点撞到了姑奶奶,慌极。他平日里鲜少在宅内干侍者的活,这回觉得自己闯了祸,却又说不出致歉的话,一张大脸涨得有些红。

手端膳盘的女子道:“无事,你退下罢。”

待哑夫低着头快步离去,女子款款进屋。陶雪义的卧房久未清扫,桌案上积了一层灰,她用手绢擦干净,将膳食放上,又点亮桌上的铜雀烛台。浅眠之中,陶雪义见有光晕透进眼帘,女子见陶雪义苏醒,对他福身道:“老爷,先用膳吧。”说罢,便开始为陶雪义夹菜沏茶。

“梅姑娘。”陶雪义撩起一缕散发,倦怠的凤目看向那妩媚矜熟的女子,“你为何从偏院过来了?这些让下人来做便可。”

“老爷许久不回府,都不知道正院的家丁,只剩下哑夫和李叔两兄弟了。”名叫梅姑娘的女子一边掌案,一边道:“老爷怎么就突然回京了呢?”

“就和我突然离京一样,没什么理由。”陶雪义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偏院最近如何?可有辞退的下人?”

梅姑娘知道陶雪义是不愿对她多言,她揣紧手绢,神色消沉,“丫鬟和杂役都在,只是……大姐在晚春病去了。”

“葬式呢?”陶雪义表情平淡,看着灯下的饭菜,疲惫让他食欲阑珊。

“已安葬在她的故里清河镇。”梅姑娘见陶雪义只喝茶,便又为他沏上一杯,又道:“二姐和三姐年纪虽然也大了,精神尚佳,只是有些畏寒,最近偏院来了个修窗的木工,也是她们请的,那人夜里会留宿在偏院……”说着,她表情浮出一丝羞涩的窘迫,“奴家不好意思回去。”

“哦?还有这种事。”陶雪义明白梅姑娘的意思,然而话止于此,他拿起碗筷,对方见他有意用膳,愁容转喜,连忙在陶雪义身边伺候起来。

陶府的偏院,住着五个提督太监陶禄年从勾栏赎来的姬妾。年纪最大的那位享年约莫四十,梅姑娘是其中年龄最小的。陶雪义记不清她的年岁,只知道义父死时她还不到豆蔻之年。

**被宦官赎身也算得上从良,但世道的冷眼依然不会少,无论是陶老太监生前还是殁后。即使陶雪义允许她们出府改嫁,她们却宁愿留在陶府从一而终。

陶雪义对男女之事虽然迟钝,但也不是不明白。---陶禄年归天时姬妾们尚在芳华年,老太监的死可说是解脱,但真正想要解脱,又只能做出逆伦悖德之举。

梅姑娘见陶雪义放下碗筷,“老爷,你不吃了?”

“嗯。”陶雪义指挥家丁上来收拾,哑夫又出现了,捧来洗漱的水盆。梅姑娘眼看陶雪义要歇下,她似有话哽塞在喉,烛光下,神色疲惫的陶雪义向她回望,清冷的面容竟比以往要温柔。

“梅姑娘,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老爷好生歇息。”她顿了顿,起来对陶雪义作了福身,走出门槛又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方才离去。

哑夫关上房门,隔去萧索风声。偌大的卧房独留陶雪义一人,他独自洗漱,换上单衣裹入被中,绸缎的被褥透着清冷的灰尘味。

睡在久别的府邸,陶雪义回忆起过去。当年,他被陶禄年带回府,陶老太监膝下已有一名同姓养子,宦官收子本是为了传后,那位名叫陶孝义的“兄长”是六根健全之人。陶雪义在二十岁之前留居宫中,鲜少与那位“兄长”见面,后来陶雪义跟从卫戎都统,回到内廷,得知“兄长”与一派外臣弹劾卫戎都统,陶雪义也与他不和。

几年前,陶禄年的长子被流放边关,旁人都猜到是陶雪义在内廷使了手段。当时,陶府内外都能听见年轻的陶令史大喊无耻阉人。正所谓,阉人的传后人遭到阉人兄弟算计,外人听了皆觉可笑,同时旁人也得知陶雪义为人阴毒。每当谈及这段丑闻,人们笑骂同咄。

果然回到京师之后思绪也会变得繁杂。陶雪义辗转在床,抱着压抑的心境沉沉入睡。

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做可怕的梦了。

这是一个熟悉的地方,一个只有黑暗的空间里,空气充满腐朽和污浊。

陶雪义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有一个哭泣的孩子被束缚在木板上,受伤的身体在流血。

他听到了哭声。

闭上眼,眼睑内外是同样的黑暗,哭声虚弱,就在身旁。他不去寻找,只是在心头描绘那个可怜孩子的模样。

不对……

他知道——他知道那个孩子就是自己,但这次哭泣的不是他,他不再是这片黑暗中哭泣的孩子了。

细细的哭声逐渐消失。

陶雪义睁开眼,他看到一个宽大厚实的背影,在黑暗中缠绕着一身淡光。背影是个男人,正低着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虚弱的孩子。

这个背影他无比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痛。

“欣荣……!”

就是那个人,他在驿站扔下的那个人。这一往无前的两个月,陶雪义在路上甚至不敢多想,一旦想起来,仿佛就能看到男人呆呆站在驿站的路口。

有一次,他真的有过回头的冲动,想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这是一份他不敢任其滋长的“软弱”。因为他知道,和叶峥这样的人在一起,不难。他可以跟着他,就这样躲在远离皇城的天之南,抛诸一切,只被一个男人拥在怀中。

但他就算是个太监,走过了近三十年的人生路,肩膀上并非空无一物,若是卸得一干二净,他就真的不是一个男人了。

只希望叶峥不要怨他。

“欣荣,我……”

我一定会回来。

“欣荣……”

欣荣,欣荣……

澎湃的心跳激起连连气喘,陶雪义感到身体不知何时变得好热,男人的幻影消失在眼前,黑暗如潮水,盈漫四周。

“啊……!”

突然,一双宽大的手贴上肌肤,他一看,竟发现自己不着一缕,袒露的身躯在黑暗中竟然看得一清二楚,男人的手游走在肌肤上,恣意摩挲。

“啊!”

“啊……”

“别……别碰……呜……”

怦怦、怦怦……剧烈得足以让人窒息的心跳摇晃了身躯,脸热得发麻,无地自容的感觉几乎要把身体烧化。他越挣扎,越沉沦,越是无法停止这种羞耻的反应。

雪义,我知道。

熟悉的声音拍打在他的耳边,灼热的吐息灌入耳窝,粗糙的指腹刻意刺激他的脆弱。

“呼……呼……”

好难受,这样他会疯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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