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孑然（三）（2/2）
教室里偶尔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中夹带着笑声，老师苦口婆心的说辞此刻也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妈妈经常挂在脸上的失魂落魄浮现在了眼前……
“我真的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班主任的话和母亲的话重叠在了一起。
小鹰的双眼变得无神，低垂着头就像个懂得愧疚和反省的好孩子，班主任这才停下了这场单方面的谈话。
“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爸爸妈妈也不容易，好好读书，别被别的同学影响了，好吗？回教室吧……”
走回座位的路上，小鹰一直低着头，他能感觉得到周围的目光，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在注视着自己，空荡荡的后排，空荡荡的同桌，桌上的英语讲义，就像一张可笑的鬼画符，丁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就像匕首刮在玻璃上的噪音，让小鹰本就混沌的大脑不停地抽痛。
林杰还穿着昨天那身有些脏的校服，脸上有着不自然的肿块，他和医生道了谢，拿着药单去付了钱，在配药处排着队。
消毒水的味道让一夜没睡的林杰有些反胃，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林杰掏出手机准备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借点钱，却发现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47号，取药。”
“诶……来了。”林杰拿着收据换来了大大小小的装着药片的纸袋，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了楼梯。
从昨天昏迷到现在的父亲还没有醒来，林杰看着这副可憎的面孔，苦笑着把药放到了床头的小桌上，身上多处被抽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林杰在身上翻出了两个硬币，走向了公用电话亭。
挂号费，急诊费，医药费，住院费，还有必须得准备的手术费……
除了打给爷爷奶奶，林杰想不到其他的的办法了……
赵博按照地图，已经搜寻到了最后一条街，如果在这条街上还是找不到那个叫做刘余晨的孩子，那么就证明，他已经不在这个区了……
树仁中学……真是邪门儿了……之前那个来报案了好几次的女人的儿子好像也是树仁中学的……
老大因为这事儿和老鲁还吵了一架，最后听说丢给陶冼去调查了……也不知道查到什么没有……
赵博正考虑着要不要给陶冼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看见街上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并肩走着。
看校服的样式……好像是树仁中学的？
这个时间应该是上课时间……难道和失踪的刘余晨有什么关系？
赵博连忙追了上去，“喂，你们两个，穿校服的同学！”
穿着校服两人停了下来，回过了头。
“……”
赵博只觉得心里千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
“李卅，你特么也遭天谴了吗？？？跟帝癸学什么缩水？？？？？讨喜？？？你怎么回事？？？！！！”
少年李卅还是一如既往的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瞥着赵博：“……”
少年陶冼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看着赵博：“……”
真特么绝了……赵博心想。
陶冼干净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他咬着吸管坐在警车的副驾驶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赵博开着车也沉默着。
李卅一个人霸占了后排的车座，已经蹬掉了鞋子，好不舒服的平躺了下来，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正慢慢的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你们俩这是什么情趣？能告诉我了吗？”赵博率先打破了沉默。
“……查案……什么情趣……”陶冼嘟囔着，脸颊鼓鼓的，看上去煞是可爱。
“噗……弟弟，真的，你小时候真的……太可爱了……”赵博不停的用余光瞄着陶冼，笑得不行。“我今儿算是见识了，朗朗少年是个什么感觉了，干净，太干净了，你这小孩儿，搁邻居嘴里绝壁就是大家都讨厌的别人家小孩儿。弟弟，让博哥哥抱抱，怎么样？”
“咳……”后排的李卅传来一声咳嗽，赵博再瞟过去的时候，发现副驾驶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着安全带乖乖坐着的陶冼变成了一脸臭屁的李卅……
后视镜里陶冼茫然的坐在后座上，愣了愣，然后乖乖的去拉后排的安全带给自己系好了。
“啧……”赵博发出了响亮的咋舌声。
“哼……”李卅的轻笑配上那副臭屁的表情，让赵博觉得他异常的欠揍。
“刘余晨的活动范围都查完了是吗？”陶冼稚气未脱的声音就像是还没有完全变声，总觉得奶声奶气的。
“恩，他那个朋友，叫小奇的，给出来的他常去的区域已经全部排查过了，没找到线索。我估计这下真可能出事儿了。”赵博没有再打闹，认真的分析了起来。
“老师那边说他经常旷课，所以学校那边的态度更像是司空见惯了，并没有引起重视，父母也早就习惯了他夜不归宿，天天惹事儿，一开始也没在意，重点就是在他的朋友身上。听说他不管再怎么混，闹事儿，出走，都会给朋友留信儿。但是这次，问题就出在他朋友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被拐走了也不容易被发现的群体……”陶冼喃喃自语似的补充道……
“李卅怎么说？你那么大能耐，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这可是未成年……耽搁不起……”赵博看着面色如常的李卅，忍不住问。
“呵……”李卅轻笑了一声，“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人类又不像妖怪，活动会留下妖气，人本身的气息本身就没有太多辨识性，那小孩儿我也没见过，怎么找？就算是警犬，也得给个带气味的随身物品吧？”
“那……如果能找个随身物品给你，能找到吗？”赵博直愣愣的问道。
李卅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狗吗？你这智商，真不是当警察的料……”
赵博气的倒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开车，一定会动手和李卅好好“理论”一番。
“卅哥，怎么样才能找到他？”陶冼怕赵博没完没了，连忙插嘴问道。
“我没有见过他，无从下手，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找到他。”李卅轻轻按下开关，车窗缓缓降下，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和寒冷的冬风灌进了车内。
“小龙……”陶冼心领神会。
李卅的短发随风飘扬，他慢慢的把一只手伸到车窗外，干净修长的食指在风中划过，陶冼正犹豫要不要说“在车上最好不要把头手伸出窗外”时，发现李卅的指尖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条丝线样的东西，顺着风的形状勾勒着流动的线条，在阳光下似有似无的泛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赵博！前面路口右拐！”陶冼看着那条延伸出去的无形的线，开口说道。
方向盘往右一圈，警车拐进了线指引的道路，正如赵博所说，无论到底发生了什么，刘余晨的失踪的确让陶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怪谈的学校，爱翘课的少年，叛逆的儿子，街道上出名的小混子，这一切都太刚好……让人不得不往最糟的方向想。
陶冼从来没有如此热切的希望，刘余晨只是和家里或者和朋友闹了矛盾，一气之下的离家出走……
也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希望，李卅的指尖跃动的那条无限延伸的线，另一端尽头的小龙正和刘余晨在一起……哪怕是小龙这样的妖怪带走的，也好过带走他的是一个不怀好意的人……
李卅闭着眼微微仰头靠在副驾的椅背上，感受到了后排隐隐的不安，“没事的，陶冼……没事。”
赵博踩下油门把速度再次提高，警车的鸣笛闯过了高高挂起的红灯，陶冼深呼吸了两下，看着李卅的背影，感觉到原本盘踞在心头的心神不安慢慢的褪去……
他轻轻笑着回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