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榭（三）（1/2）
天亮了。
地下的祭场，人赃俱获，所有的村民都被做了收押调查处理。
山洞里的消防员得到了救援，麻醉和安眠药的药效褪去，村子里那些就像死去了一般昏睡的人重新醒了过来，警笛从偏远的山村里一直拉到了城镇里，浩浩荡荡的押送车伴随着一篇又一篇的报道，把深埋在村里的故事摊在了大众的面前。
各种专家和记者涌入，重现了祭祀的过程，失踪名单和堆砌的白骨终于回到了他们的家人身边，近百人的村民的处置成为了争论的焦点，一时间，网络上迅速的分为两派开启了唇枪舌战。
那一天，纳桑布并没有死，在娜吉和玛赞看不到的地方，李卅把她救了回来。作为重要证人，她在消防员和陶冼的证言下成为了第一个被盖上无罪大章的村民。
而娜吉和玛赞作为杀人主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陶冼和赵博因为知道的最多，在警局录了整整2天的口供，从H市警局走出来的时候，陶冼第一次有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赵博出来后，便归心似箭的第一时间坐上了回家的车。而陶冼则是回到了家里，打开门，发现家里除了李卅，还多了两个人。
一早就被释放的纳桑布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青年。
李卅看见面色如纸的陶冼，皱了皱眉，把他搂进了怀里。
尽管隔着厚重的冬衣，李卅还是能感觉到陶冼瘦了，瘦了好多。
“卅哥……告诉我吧……”
李卅的动作一滞。
“我知道还有内情……可是我已经查不到了……”陶冼的声音委屈的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你知道对不对……”
李卅沉重的叹了口气，“你啊……有些事情，不知道可能更好。”
陶冼被牵着坐在沙发上，旁边早已准备了整齐的一叠报纸，每一张都用记号笔勾出了一些内容。“有用信息都在这里了，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吧。”李卅指了指在旁边正襟危坐的青年。
“纳桑布虽然说不清楚，但是她会写字。你可以跟她笔聊。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李卅轻轻的摸了摸陶冼瘦下去的脸，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陶冼茫然的看着身边的报纸，拿起来大致阅读了一下。
应该都是李卅整理的众说纷坛的祭祀传统的猜测，而每张报纸上被圈出来的，应该就是猜对的部分。
祭祀的起源，是传说有一口商周时期遗留下来的青铜巨鼎，鼎重千吨，坚如磐石，无坚不摧，出土的时候轻轻一拍，尘土尽落，程亮如新。
村民们都把这口鼎当做天降横财，商议着要不要高价卖出的时候，有一棵神树长了出来，破土而出的幼苗居然直接捅破了厚实的鼎底，那棵神木就这样贯穿了上好的青铜从鼎里生长了出来。
村民们将这棵神木成为青榭，后来青榭显了神迹，化为人形，修好了巨鼎，给村落留下了福祉和庇护。
从此，村民定期祭祀，把青榭留下的装满祝福的鼎称为鼎榭。
商周时期确实有不少血祭的传统，看来这个村庄的传统也是由来已久……
青榭……那个死去的女人……也叫这个名字……
“咳……那个……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那个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满脸讨好的笑容。
“你是？”陶冼看着眼前的青年，五官清秀，肤白如雪，有一些瘦弱。
“小的叫做青榭，是村里土生土长的木魅。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对这村子，熟的不得了。”
“你也叫青榭？”陶冼茫然的看着他。
“其实这个传说中的神木，和我其实是同一纲目化妖的木魅。青榭这种名字其实在我们树妖中间烂大街，只是重名罢了！”
“那这个女人呢？为什么叫青榭？”陶冼拿出了那张照片。
“她是假的。”青榭接过照片，斩钉截铁的说。
“前辈在这里成仙以后修复了鼎，并且留下了神谕，村里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个神女，可以作为神使联系到他。这是没有文字记载的，村民们口口相传留下来的。
神女和其他村民没有区别，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成年之前，胸前会出现胎记。一旦发现了神女，村民会在神女胎记的位置纹上鼎榭的标记，为她冠名青榭。而其他的人，这个代表信仰的标记都是纹在腰间。”
“那为什么说她是假的？”陶冼想起了那个未知的纹样，随着调查深入，自己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一条线索。
“因为这一届的神女，本来不是她。她是冒充的。在上一届神女去世以后，新一任神女出现之前，她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胎记，冒充神女，得到了鼎榭的纹身。”
所以她的名字改为了青榭……
陶冼翻阅着剩下的报纸，有报道称，村里的枪支和麻醉枪，还有藏在深处的医疗用品，都是他们向走私犯买来的……森林里一共有3处地方，一处是进行祭祀的地下祭场，是修葺在山洞里，本来打算用来替代旧祭场的新祭场，而最后一处，是一块不起眼的农场，田地里种满了樱粟……那些被绑架的消防员，都曾经被绑在农场里……
“这个村子……”怪不得他们有钱购置武器……怪不得他们有那么多违禁的药品……
“哦，这些都是那个假神女搞回去的，就是她带回来的樱粟种子，种出来以后带出去，换回来的枪械和药品，她的身份加上她的能耐，所以她的地位更稳固了。”
纳桑布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圆珠笔，她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陶冼，一字一句的用稚嫩的笔画写起了字。
【玛赞爷爷，不是坏人。】
【是他派我去救人的。】
【是他让我带你们去救人的。】
她一边写着，眼眶又红了。
【玛赞爷爷说，这样是不对的，杀人是对鼎榭的亵渎。他要把这一切纠正过来。】
青榭拿着纸巾，擦了擦纳桑布的泪水，干巴巴的笑了笑。
“这事儿我也有不对……我已经跟帝癸大人反省过了，我真的错了……”
“你……做了什么？”
青榭看陶冼不知情，连忙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解释道：“我一开始发现他们杀人，我是想阻止的，没想到弄巧成拙，让他们误会了杀人祭祀可以让神仙显灵了……那什么……我先说，我不是故意冒充前辈的，这不是刚好同名……村民又见到我了，擅自开始信奉我……我也很困扰的……”青榭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小。
门开了，李卅提着大袋小袋的菜挑眉看着青榭。
“哼……”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进了厨房。
“是我的错！我不该想借用他们信仰的力量加快修行！对不起！”陶冼再回过头，看见了头磕在地上的青榭。
……陶冼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将错就错……扮演起了鼎榭？”
“……讲道理嘛……不关我的事的嘛……”青榭委屈的看着陶冼，“本来就是他们的错嘛……他自己失手杀了人，花言巧语骗大家这是新的祭祀方式，还把我阻拦的事情曲解成我喜欢活祭，趁机带了一波节奏，引领新风尚，怎么想都是那个人的错啊……”
“你是说……一开始只是有人想要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杀人？”陶冼感觉茅塞顿开……那些原本有些违和感的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陶冼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是不是对的，但是他已经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玛赞年轻的时候失手杀了人，情急之下他告诉村里人，这是新的祭祀方式。看他的普通话和那彬彬有礼的言行，不难判断他曾经出去学习过，在村里算是文化人，本身就有着一定的地位，加上阴差阳错路过的青榭带来的“神迹”。村民们很容易就会被他说服……
一开始只是为了逃避谋杀的罪责，但是没想到，村民们信以为真，居然真的开始贯彻杀人祭祀的方针……
但是玛赞却无法阻止他们，因为一旦他开口，那么这句话就会成为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回到他自己的脸上。
村里人不多，这样自相残杀下去迟早会出现问题，于是他们自然把目光放在了外来人身上……
以娜吉为首的明显就是支持派，而那位冒名顶替的神女“青榭”，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利用村庄的隐蔽种植樱粟，换了钱，购置枪支和药品……而玛赞就算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也无法戳穿，因为对方神女的身份，硬碰硬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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