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四)(1/2)
李卅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已经多久没有这样长睡过了,他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却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房间里有着轻微的药草味,李卅能感觉得到,陶冼就趴在床边,平稳又均匀的呼吸都在宣告着,他睡得很熟。
李卅提气在体内游走了一番,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看样子玉兔帮了不少忙,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身上的伤口貌似也都痊愈了,李卅还能闻到层层包裹着自己身体的纱布上正散发着草药清香。
李卅轻轻坐起身,拆开了裹得密密麻麻的纱布,光洁白皙的皮肤就像从未受过伤,恢复如初。不愧是广寒宫出身的玉兔,用药精准。
漆黑的夜也不会妨碍李卅的视野,他能清楚的看见陶冼穿着厚厚的衣服趴在身边,可能是怕睡着后压着自己的伤口,他没有爬上床睡。
李卅伸出手,用了个小法术,床边的陶冼消失了,他穿着单薄的T恤就这样出现在了被窝里。厚厚的冬衣和棉裤失去了依附的肉体就这样凭空掉在了床边。
他把陶冼搂进了怀里,温热的身体和有节奏的心跳,还有陶冼专属的沐浴露的味道,这一切都让寒冷的冬夜变得温暖。
他不愿意回想,当他结束了三天的斗法回来没有看见陶冼的恐慌。就像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整颗心都如坠冰窖。
那是李卅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一直以来,身边的人除了林休,没有人需要自己的保护,也没有人值得自己保护。陶冼也从来没有让李卅觉得他需要保护,一直到看见陶冼浑身青紫狼狈的回到家,一直到看见那面隐隐发光的昆仑镜,李卅才那么清晰的意识到,陶冼只是个人。
睡了一整天的李卅李卅是完全不困的,但是此时他根本不想动,只想就这么抱着陶冼,重新认识这个普通的陶冼。
这一抱,就抱到了天亮。虽然陶冼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李卅知道,他醒了。没过多久,陶冼的手就开始乱动了,有意无意的到处摸着。
陶冼听见李卅轻轻的笑声,也偷偷的笑了,手摸过的地方光滑细腻,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全都消失了。
“卅哥,我知道了好多事。”
“嗯。”
“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哪些事情是……”陶冼的眼睛亮晶晶的,眉头微皱,像是在整理措辞。
“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你们的常识,哪些是有效信息了。我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讲起,我记得你们可以直接读取人的记忆?不然你自己看吧?”陶冼笑的眉眼弯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样的意义。
“记忆读取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你确定吗?”虽说读取记忆,但是那更像是读心术的一种。人往往都有自己不愿为人知的小秘密,李卅虽然有这种能力,但很少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基本上所有被读取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排斥、抵制外来者的窥探,如果强行的读取他们不愿意让你看到的东西,还会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损伤。
加上那过程有人形容像是被人强上了一样,枉顾意愿的窥探从来都不受欢迎。
“很难受吗?”陶冼像是没理解李卅的意思,“没事的,你看吧。”
李卅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中一动,忍不住抚上陶冼的脸,直接吻了下去。邀请读心,那是最私密的邀请,而这个笨蛋,并不了解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的令人动容。
陶冼却是万万没想到李卅突然就亲了上来,还在呆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嘴就这样被撬开了。
温软湿热的舌头顶进了没来得及紧闭的齿间,在口中翻搅了起来。陶冼第一次有了自己被侵入的感觉。
在这之前,李卅的吻总是轻柔的,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在水面,只是在心底激荡起涟漪,却并不深入。
但是今天的这个吻,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陶冼觉得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被攻陷,被不断地深入,最终溃不成军。
李卅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感觉舒服,无论是这个蛮横侵略的舌,还是紧贴上来的甜软的唇,还是这个带着一点药香和甘甜的吻,这个叫做李卅的男人……让陶冼控制不住想要溺毙在他的怀里。
理智蒸发,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形容。
李卅松开的时候,陶冼本就湿漉漉的眼睛,越发的水润,脸和嘴唇都涨得红红的,表情倒是诚实的很,眼神迷离,分明就是享受的很。
粗重的喘息慢慢变得清晰,陶冼看着李卅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张嘴说了什么,意识就这样模糊了。
很奇妙的感觉,陶冼并没有失去意识。和刚刚那个吻很像,他感觉得到,李卅正在贴近、侵入、融合。
他在自己的意识中寻找着什么……不断的深入,陶冼能感觉得到,李卅把自己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透,所有的感情、回忆,好的、不好的、想要分享的、难以启齿的,就这样被摆在了阳光下。
陶冼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他只知道,他并不排斥李卅的侵入,这就是记忆读取吗?
你能看得到我吗……
你能感受得到,那股满溢胸腔,占据了整个大脑的,对你的喜欢吗……
陶冼恨不得剖开自己摆在李卅的面前,让他知道全部的自己。
整个过程让陶冼觉得很漫长,但实际上却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没有想象中的被侵犯的感觉,只有那种和最亲密的人分享了秘密的交心后的满足。
李卅轻轻的抚摸着陶冼柔软的发丝,像是在梳理和思考刚刚获得的信息。
陶冼没有说话,等李卅得出一个结论。他不想去猜测那些事实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这个有血有肉的李卅,是真实的。
无论他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都没有改变一个事实:陶冼喜欢李卅。
“陶冼。你想看看我吗?”陶冼的手被李卅牵引着覆上了他心脏的位置。
李卅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难看的表情,“真实的我,也许从来就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读取陶冼的记忆的时候,李卅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对象全身心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
但是陶冼做到了,他不仅不排斥李卅的窥视,反而敞开了心胸,就连阴暗和丑陋的部分,都毫无保留。
李卅本来只打算读取自己昏迷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却被陶冼这样坦荡而又热烈的姿态吸引,想要全部知道,从第一天见面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陶冼都在想什么……全都想知道。
李卅自知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了解陶冼的心。
结果,正如他所料,陶冼的内心和外表没有任何的出入。就像是高悬的夏日阳光,刺眼又灼热,而平坦的大地空无一物,没有任何遮蔽的坦坦荡荡,就这样让这炫目的阳光洒满了每一个角落,没有放过任何一块阴影。无论自己想看什么,想知道什么,陶冼都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
李卅空有神的头衔,冠世的力量,却觉得配不上这样干净的陶冼。
陶冼的真诚、坦荡、干净、温暖……都让李卅感到羞愧。
如果你见过了我荒芜的内心,还会这样用清澈又热烈的目光看着我吗?那些对世间惨剧的冷眼旁观,很长一段时间,李卅眼里的人命,根本不值一提。也许自己也有埋在骨子里高傲,就像帝癸那样,对人打心底里有着蔑视。所以看见那些被世人哭嚎着的惨烈和苦难,自己才会这样的心无波澜。
李卅一直以为,对追逐百花羞就是自己身为奎木狼唯一的心愿,除了她,再也没有人会让自己牵肠挂肚。
但是现在,或者说正是因为如今认识了陶冼,李卅才知道,自己从来没能理解过牵肠挂肚的意思。
“你想看吗。”李卅缓缓的重复道。
陶冼感觉摸在李卅胸口的手,像是能伸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看到李卅的所有想法。陶冼伸出手,感觉一扇大门虚掩着,轻轻用力,那门便开了一道缝隙,陶冼正想要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又像是有人站在门后,慌乱的用力的抵住了门板,推拒着不愿敞开,不愿让任何人进去。
陶冼感受到了拒绝。他茫然的抬头看向李卅,却发现李卅自嘲的勾着嘴角,眼神落寞。
李卅拉开了陶冼的手,神色晦暗的坐起了身。
不愿。
李卅尝试着像陶冼那样坦荡,但是终究还是做不到。
就像关系再好的友人,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的时候,条件反射的躲藏和推拒。
就像再亲密的爱人,也无法分享的黑历史,目光还未触及,就下意识的藏匿。
嘴上说着想让你看到,但实际上却无法坦诚。没有比读心更直观的关系测量法了,而这一次的测试,陶冼的真诚让李卅自惭形秽。
读取了陶冼记忆中他查到的线索,李卅就已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那个拥有炙热感情的是奎宿。对百花羞情深似海的是奎宿。
那个强大又可靠的妖怪是奎宿。让帝癸想要深交的挚友是奎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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