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二)(1/2)
“卅哥,早啊……”陶冼不再躲藏,从拐角走出来尴尬地笑了笑。
“陶警官,是来找我的?”李卅还是似笑非笑的站着,从裤兜里摸出了钥匙。
“路过!我就是晨跑路过!这么巧啊卅哥……”陶冼想到自己偷偷摸摸这一路,李卅怕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还带着自己遛弯,脸涨得红红的。
“哦~”李卅语调拉的长长的,然后对着陶冼来了一个偶遇三连:“陶警官早啊,吃了吧?明天见。”转身上了楼。那个悠闲地背影踩着高度不一的梯级,消失在破旧的楼道里,留下了不知所措的陶冼。陶冼悻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往家走去。
这个李卅,平时爱搭不理的,难得回话也是只说几个字,如果主动开口那更是不得了,一句话能噎死自己。真是可恶,陶冼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陶冼感觉到了,李卅不愿意和自己接触。不是讨厌自己,也不是性格内向,他和别人都保持着这样一个“一面之缘的同事”的距离,不会疏远你,也不会亲近你,就像点头之交的邻居、面熟的隔壁班同学。不仅对自己,甚至对任何人都这样,李队这样性格洒脱的人,赵博这样自来熟的话痨,赵渊这样成熟稳重的前辈,李卅无论和谁的交流都是一样的距离感。
“可疑!太可疑了!”脑子里一闪而过赵博曾经说过的话:林休还被李卅凶过。凶?李卅看起来确实不太友善,但是也不至于会凶一个女孩子吧?越想越远的陶冼,也越来越茫然。
陶冼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动声色的和所有人都保持着点头之交的关系,工作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会偷偷调查案件,能力很强但是知道真相也不会给找不到头绪的刑侦科一些线索。好歹都是警局的同事,知情不报也太过分了……李队知道李卅曾经去过现场吗?陶冼觉得对李卅的好奇心甚至超过了那些案卷,“啊啊啊!!!”陶冼烦躁的吼了两声,甩了甩头,重新把思绪放回了案子上……
2018年9月26日雨
“小——陶——陶——啊——”
“怎么了啊,小博博。”陶冼头也不抬地回应着鬼哭狼嚎的赵博,把敷衍二字演绎的淋漓精致。
赵博用额头一下一下砰砰地叩击着自己的桌面,深吸一口气发出了没骨气的哀嚎“啊—\t———!!!!谁来救救我吧!!!我不想再对着那个兔崽子了!”
“指不定人家也不想见到你呢。”陶冼笑着说。
赵博口中的兔崽子,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是周奇带过来的。
周奇说,马顾程虽然做这行,但是他本身几乎不接触作为“商品”的孩子,除了献给周奇的夏荔和一对兄弟。
2005年策划夏荔假死的时候,马顾程身边有一个看上去和夏荔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儿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据说是孤儿,马顾城说兄弟年龄差有点大,不好卖,留在身边的,而2010年公司出事的时候,哥哥和马顾程一起失踪了,周奇动用关系在A市找了个遍,只找到了被丢在马顾程公寓里的弟弟。
赵渊和陶冼出差在A市的时候,周奇主动联系,表示愿意帮助警方,希望早日找到马顾程,和马顾程有接触的人的名单也是周奇提供的。而这个孩子,作为与马顾程有长时间接触的重要证人,也是周奇派人保护着送到了Y市警察局里。
李队把孩子交给了赵博,把秘密调查的任务给了陶冼,老张和王叔负责与A市警局的联系与交接。
这个孩子,刚来的时候非常自闭,无论是怎么问,怎么哄,都是一言不发。赵博什么招都用过了,小孩儿压根儿不搭理他。直到有一天,小孩儿在审讯室里看见了赵博的一个钥匙扣,钥匙扣本身有着很特别的纹样,拴着一只金属做的小兽。陶冼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知道是赵博特别宝贝的东西,小孩儿盯着那个钥匙扣,第一次开口说了话。
“臭条子,把你那个东西给我。”小朋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惹得博三岁当场炸了毛。从那天起,小孩儿除了见赵博以外还是保持着自闭模式,见了赵博就恶言相向,赵博又碍于赵渊的命令不能发火,每天都憋屈地在陶冼面前大发牢骚。
“认命吧,博三岁,这孩子只有对着你还会开口讲话,你就不能有一点成年人的稳重和胸怀,用用你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含金量的脑子想办法套出点话来。”陶冼一边收拾背包,一边起身,拍了拍趴在桌上装死的赵博。“我去档案室了,你加油。”然后扬长而去。
“陶子——!!!你别走————”陶冼不留情面的把赵博的哀嚎抛在了脑后,跑向了档案室。
陶冼走到档案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板,走了进去,把背包放在李卅的座位上,在李卅的杂乱的桌上熟练的找出李卅的工作证,刷卡进入了里屋存放室。
李卅跨坐在支着的小梯子上,正在查找着书架的最高层的文件。“卅哥,找到了吗。”陶冼径直地走到了李卅旁边,扶住了小矮梯。
“找到了,但是和马顾程可能没关系。我在看同年的卷宗,暂时还没有收获。”李卅还是悠闲的语速,没有太大起伏的语调,仿佛不是在找线索,而是在书店漫无目的闲逛一样散漫闲适。修长的手指顺着排列整齐的档案盒一个一个的划过。
“后天就是一周一次的例会了,李队让我每周会议结束的时候跟他汇报进度,这可怎么办啊……”陶冼把整个人都靠在了梯子上,抬头看着依旧专心于书架的李卅,档案室没有开灯,窗外的阳光透着随风晃动的窗帘,照了进来,李卅的上半身笼罩在阴影里,一只腿攀着里侧的梯子,另一只腿在阳光里一下一下轻轻的晃动着。陶冼觉得,李卅可能今天心情不错。
“如实回答。有时候你觉得没有收获,但是李对可能会看出点什么。”李卅还是礼貌性的对陶冼的发言进行了回复。
“你好,我是刑侦二科的郑涛。请问有人在吗?”外面传来了一个年轻朝气的声音。李卅把手中的文档轻轻一推放回了书架上,一只手撑住梯子的顶部用力一顶,左腿高抬跨到右腿的这一边,轻巧的将自己在空中抛出一个小小的弧线,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的,李卅跳了下来,平稳的落地,一边大声答到“来了,稍等。”一边快速的走了出去。
陶冼作为一个警校出身的优秀毕业生,每年校运会成绩也是出类拔萃。李卅的动作看起来只是迅速的从梯子上跳下来,但是对于大学期间热衷于跳高活动的陶冼来说,李卅做出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那样流畅的动作,还有身体的平衡性,落地以后几乎没有晃动的身体,都不像是一个常年窝在办公室里的小文员。就算是每天还在坚持锻炼的陶冼,也不能保证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重心一直都是稳定的。何况梯子上的落灰也暗示着李卅也不是经常使用,所以排除了经常做出这样的动作所以十分熟练的可能性。李卅根本不是普通的文员,很可能身手也十分了得,那一个纵身跃下的动作,与其说是勤于锻炼,更像是本能的反应。也就是说,这样的动作可能李卅下意识就完成了,是没有难度的。
陶冼走到存放室的门口,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看见李卅正背对着自己,正在和一个刑侦二科的同事交谈。语气还是一样的公事公办,语调还是那样的平淡,简洁的回答,不多说任何多余的话。陶冼默默关上门,回到书架旁继续翻看起了卷宗。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时针指向5点,李卅准时的合上手里的资料,放回原处,拿上钥匙,俨然一副“下班了。溜了溜了”的样子。陶冼看着李卅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抬起右手随便挥了挥算是道别,叹了口气。
从那天李卅在自己手心放了钥匙开始,李卅省下了关灯锁门的步骤,下班下的更加果断利索了。陶冼看完了手里的这本案卷,认命的收拾起了残局,等到陶冼锁上档案室的门,已经六点半了。
陶冼背着包,下楼,经过审讯室的时候看见灯还亮着,里面传来赵博狂躁的吼声。
“我踏马不伺候了!!!!兔崽子!!!!我操!!!……你撒开我!我今天不揍他一顿他不知道小孩子是要懂礼貌的!!!!……你干什么!!你把电话放下!!你别……别别别!!别打给二渊!我操!!!别啊!!!!……”
陶冼走出警察局,踏上了回家的路。Y市的公交车6点就收车了,陶冼几乎没有准时下班过,也不想打车,所以如果没赶上末班车,就会选择跑回去,选择一条绕着购物中心繁华区域边缘经过的道路,可以顺道吃个精致的晚餐。
但是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陶冼鬼使神差的,转向了经过老场子的那条路。
老场子也有吃的,而且便宜。嗯,今晚去老场子吃。陶冼一路上心里盘算着,披着傍晚的霞光,朝着老场子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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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卅下了公交车,过了条马路,就是老场子的正门。李卅踱着步子顺着老场子长着青苔的矮墙溜达到了后门,在楼间距感人的红砖老房之间穿梭,走到了7栋一单元的楼梯口,水泥涂得凹凸不平的地面,狭窄的楼道口上挂着时灵时不灵的灯泡,楼梯的梯级高矮不一,砌得十分随心所欲,陡峭,加上高矮不一,抬腿上楼梯的时候走起来十分吃力。
李卅轻巧的在反人类的楼梯上走着,爬上了4楼,把钥匙插进了和红砖墙面排在一起显得画风突兀的防盗门,拧了一下没拧动,李卅用脚用力踹了一下,防盗门哐地一声,惊动了楼下的感应灯。李卅用膝盖顶住了防盗门,再一次转动了钥匙,打开了门,回到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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