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宝(21)(2/2)
把四个大汉的肩膀卸掉堆成一摊,他提起刀继续朝后院跑去。江雪来这人也是抠得不行,各地的赌坊名字不同,大体机关院落的构造用得都是同一张图纸,倒是方便裴泽找路。他七拐八拐走到后院小园,跳进池子撞开假山下的木门发现里面一片寂静,心不由得又沉了几分。假山下的木门是留给赌坊人手进出的侧门,直通到赌坊大厅上方用于观察出千的小室,本该能清晰听到里面客人们划拳关扑的叫喊。
裴泽跳进木门进入那间小屋,透过窗子朝下看去——下头是金泰赌坊的大厅,这个时间正是这种赌坊人最多的时刻,以往应当到处人声鼎沸,可现在客人们都趴伏在桌前或是躺在地上,没一个还能立着的,就连那些武功不弱的小厮也都倒在各处。赌坊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赌桌上还放着不少人用来关扑的珍宝,骰子铜钱落了满桌满地。
裴泽扯下被再度流出的鲜血沾湿的右侧衣袖蒙在脸上,系得紧紧的。这间小屋并非密闭,悠悠的甜香从下方飘飘摇摇地飞上来,钻进窗沿的缝隙。这甜香霸道,饶是裴泽捂住口鼻还是钻了空子被他吸入一些,不过片刻功夫,他脚下的步子就乱了。
金涛门原来是这么被灭门的……裴泽眼前的景象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昏暗的小屋的墙在转,地在转,外面大厅里的赌客们仿佛都飘着在他眼前跳起舞来。他甩了一下头试图赶跑这些迷香,耳边嗡的一声,居然听到了唢呐吹奏的哀乐,正是他兄长裴沣灵柩回京时的那一首。那哀乐不知怎地凄厉无比,好似冤魂哭号,一个个音节化为巨锤砸在裴泽心里,砸得他浑身软麻几乎动弹不得。唢呐哀乐还未吹完,紧跟着成千上万个声音此起彼伏,有那些年和师兄行走江湖时碰见的路人,有死在战场上的伙伴,甚至还有……裴沣……
“瘟神!”
“灾星!”
“我是被你害死的!”
“白虎星降世,此子大凶!”
“中元生人必为鬼子,夫人还是把他溺死了吧!”
鲜血从右肩的伤口喷了出来,裴泽再一次抓开了它。剧痛从伤处爆发出来传到四肢百骸,那些声音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屋里还是一片寂静,除了裴泽自己的呼吸,再无其他。
是美女树果,他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想。
他打开小屋的门往里走去,路上间或有些保镖躺在地上,倒是都还没有断气。他加紧脚步走到回廊最里的深蓝色木门处,那扇木门被锁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透不出来。裴泽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耳中却只有脑子里渗出来的嗡嗡响声,只好运起内力一拳砸在门上。可这扇门就如同别的州府的赌坊内门一样是江雪来专门寻来沉木所做,又厚又重,单凭人力绝无可能砸开。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摇晃,那些诅咒如附骨之疽紧跟其后,吵吵嚷嚷叫得裴泽恨不得干脆杀光所有能看见的人。肩膀的疼痛已经不足以找回清明,他干脆拔出障刀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划,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很快就在地面石板上汇聚成一小滩。裴泽看了看手中的障刀又看了看木门的边缘,被迷烟阻塞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
他沿着木门的边缘砍去,削铁如泥的宝刀斩开连接处的门轴,木门轰然倒塌,露出继续向下的阶梯。
“看看,是谁来了。”一道和指甲刮墙一样难听的声音从地下传来,“裴将军,裴侯爷,咱们上次见,你还不叫这名呢。”
裴泽手持双刀走下阶梯,里面点着数盏油灯,空气沉闷污浊,令人几乎无法呼吸。他师兄正半倚在桌边气息微弱,显然是被那迷烟放倒,桌旁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一个老头干巴巴的眼下坠着一大团黑痣,另一个老头满身汗臭手生枝指,正是早该死了的胡六指和卢英人。
那卢英人正洋洋得意地拿着一把短剑翻花,胡六指扯着一根连在天花板上的绳子,只听一阵机关响动,身后那扇厚重的门前竟然又落下了一堵墙,堵死了裴泽的来路。
“说什么来着?”胡六指指着裴泽对卢英人说,“江雪来就是柳靖云的亲爹,抓了这个,那个铁定要跟来。呵,要不是老夫有先见之明在此布下机关迷烟,哪能一举生擒两个高手?”
裴泽不动声色地将口鼻处蒙着的衣袖裹得更紧了些。
“折腾了这么久才抓着这个,可不能让那矮子毁我大业。六指儿,待我先去把天下第一的亲师弟料理了,咱们再继续审这位……嘿嘿,天下第一刀。”话音未落,卢英人一甩袖,那柄短剑就朝裴泽直直飞来。卢英人大小也是个掌门,虽然裴泽江雪来颇为看不起他,但他的武功在一流高手中也能排得上名次,练武多年内力深厚。这剑锋上附着内力,这么短的距离甚至可以穿透铁甲。裴泽身中迷药,在卢英人看来,他躲不开这直冲面门的一剑。
热血冲脑,卢英人兴奋得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