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像是预测到封沉邑会出手,李散木当即展臂后倾,脚尖一点脚跟拔地,人如飞鸟轻盈腾去。
一掌落空,封沉邑目光一凛,蹬腿鱼跃,脚踩大石借力而起,凝力抬掌,冲着李散木飞身袭击。
李散木以力助力,右脚叠踩左脚,一招峰回路转,朝后翻了个跟头踏走树干,手腕虚晃枝梢摇漾间,手心里已然多了一把蚌珠大小的野果子。
封沉邑穷追不放,身形一晃一个侧翻,枝颤叶抖,他便堵在了李散木面前,夸赞道:“李兄,你轻功不错。”
“收放自如,封兄,你内功深厚啊。”李散木回夸。
“可惜,”封沉邑攻如猛虎再次出掌,好似有一股无形气流比他更快一步锁住了李散木的退路,“李兄你后劲不足。”
眼看着封沉邑将要得手,李散木弹指一挥,三粒野果子箭矢一般飞速射向封沉邑。
封沉邑袖袪掸甩,三粒野果子被劲风一拐,硬核桃般深深镶入一旁树干,而李散木则乘机一个鲤跃龙门,从封沉邑头顶弯身翻过,“可惜,”李散木又一弹指,两粒野果子暗射向封沉邑脑勺,封沉邑一闪身,湿濡的发丝轻曳,两粒野果子射了个空落,“封兄你伤势未愈。”
“啪”得一声细响,一粒野果子正中封沉邑,打在了他肩臂上,弹了弹又失力掉下了地。
“若是萃了毒的暗器,封兄可就一命呜呼了。”李散木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扫先前不快。
封沉邑转身,拂了拂刚被野果子打到的地方,抬眼,笑道:“李兄,是在下输了。”
在李散木记忆里,封沉邑似乎从未笑过,现下他这一笑,颇带点踽凉的感觉,自眼中竟有萧索一闪而过,也就这么转瞬即逝的一下子,李散木于心不安引咎负愧了。
先拿人家亲眷血债之事揶揄泄愤,又乘虚而入胜之不武,两举实是失德幼稚。
李散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功心法里头,就属轻功能当门面算作看家本领了,其余皆是半桶水晃荡,也难怪他师父心情好时对他耳提面命熏陶教诲,心情不佳时骂他烂泥扶空墙朽木雕个屁的玩意儿。
封沉邑伤势未愈之下还能凭借余残内力破牢而出狠伤那异族青年,还能将自己行动限制到七八分,若换他鼎盛时自己简直是囊中物口中食。
再而言之,他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前一刻还是怯懦求逃的狱卒,后一刻便成不求回报帮了犯人还要同行的,且那么了解别人家的家事,详细听闻了江湖传言,任谁都会起疑戒备吧。
“咳,封兄,江湖上那些流言蜚语多为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的话,都不可信,我刚才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冒犯,还望你多多包涵。”李散木又赶紧秉着弥补的心思急急道:“我虽学艺不精,但把脉疗伤的本事多少有一点,我方才见封兄你行动略微受限,想必是带伤在身,若封兄你不嫌弃,不如让我给你看一看?”
“李兄,似乎对封某人十分上心。”封沉邑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双眼却直直盯着李散木。
似是意料之中,李散木轻裘缓带解释道:“呵,不瞒封兄,在下乃‘武昌门’门主李吏次子,因几月前与家中闹了不愉快,便离家散心寄情予山水,奈何游至此地荷包已空,有幸得差拨陆兄雪中送炭,为在下谋了份狱中差事一解燃眉之急。哎,不想天有不测风云竟出了昨夜之事,好在有惊无险,更令人欣慰的是碰到了封兄。此前我与封兄你素未谋面过,所以单凭那淘沙门徒一己之言不敢认定,故试探之下则多有冲撞,毕竟、毕竟封兄家中……在下虽人微言轻,但身为武林正统自然也想一尽绵薄之力!”
李散木自诩话中滴水不漏,“武昌门”在众多武林门派里地位平平中规中矩,门主李吏的夫人是张氏酒庄的四女,育有三子,大女儿和小儿子常帮打理家事频入众人眼线,唯独他那二儿子,听说因性格怪癖除了家里人从未在外现过身,旁人几乎都将其忽略忘记。如此一来,这身份既难核实举动又符江湖仁义,况且他身世以外的际遇也全然属实,可谓天衣无缝。
李散木一脸悲悯沉重,看着倒挺像是那么回事。
封沉邑静静听完,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三分真七分假。
李散木心中咯噔,不知怎么,他感觉他在这个人面前总也挂不住,哪怕这人一个表情没有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没做。
“我……”
“封某人打算朝南,先在蒙城落一落脚,李兄意下如何?”
日头升空草木郁葱,眼前的路径明朗起来。
李散木温文一笑,道:“好,在下愿陪封兄一同前往。”
蒙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亏得李散木有张简笔地图,不然这放眼荒原眺目沙石的鬼地方还真不是人走的。
且不说怒阳炎风飞沙走石弄得灰头土脸,这荒无人烟偶夹绿点的土地上无水无粮,若非两人在万悦城外那罕有的小林中备了水采了菇草一路充饥,难保不栽在这五、六日的路程里。
封沉邑每晚需打坐调息两个时辰,且待伤好之前禁用内力,连提气都得尽量避免。本来在牢中如没有使内力打那异族青年,林中不与李散木过招的话,这伤至少能提前半月能好,现在李散木估摸着得一两月余了。
让封沉邑中招受伤的是一种叫“寸缕”的毒和“混元掌”。“寸缕”寸缕化内力,“混元”混沌消功力,两者配合得当中招者难逃一死。不过既然封沉邑活了下来,想必就不止是命大那么简单。封沉邑闭口不提原委,李散木自不会不识趣的去问。
离蒙城不足十里时,已能看见一些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旅人了。总算是快达目的地,李散木不禁振奋,连日来的饥不择食风餐露宿可把他折腾个够呛。
作为去附近几处商贸城的必经之处,蒙城是商人、旅人们专用来歇脚休整、添置物资的地方。城虽不大,但人往不息,繁盛程度完全不亚于京城,每日街上达官贵要贫贱褴褛数拨更迭,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到处鱼龙混杂。
二人刚入城,包头的破布尚来不及摘下,李散木就与人撞了个满怀,还没站稳,不远处就传来了咒骂。
“他娘地臭叫花给俺站住!敢偷俺地大肉包子看俺不恁死你!”只见一个围脏襜衣的大汉一手持擀面棍,一手胡乱抹着自己的大白脸,骂骂咧咧跑了过来,边跑身上边抖面粉屑子,看着煞是滑稽。
“救救我……”怀里的人小声嗫嚅。
李散木低头,这才看清刚才撞了自己的是个花脸的小叫花子,个子矮矮小小穿得破破烂烂,正涕泪横流地揪着自己。
那小叫花仰起头,一双大眼巴巴望着李散木,又脏又可怜。
“他娘滴,可算逮着你了!”大汉追了上来。
小叫花吓得躲到了李散木身后,拽他衣服的手不由发着抖。
“臭要饭地还躲!你躲啥躲!”那大汉顺势便要从李散木身后把小叫花子给拽出来。
手臂轻摆避开大汉,又掌心轻推护住了小叫花,李散木扯下破布露出笑脸:“这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
凑近一瞅,原来大汉不是天生大白脸,而是被面粉扑了满脸,因眼睛与嘴巴附近擦抹过,便显出了肉色,活像个唱大戏的。
“说甚么!这臭要饭滴偷俺滴肉包子还扔了俺满脑袋面粉!要不赔钱要不就跟俺去见官老爷!么甚说地!”大汉怒气冲冲挥着擀面棍,誓不罢休。
其实李散木多少也猜到,是这小叫花子偷了人家的包子被抓了个现行,这大汉做个小买卖也不容易,任谁碰这事都得火冒三丈。看小叫花子的个头应是舞勺之年,虽然根据本朝律法不必坐狱,但若对簿公堂,且不论届时要交罚金否,孩子那么小就出来要饭,肯定没钱,不然犯不着偷东西。
“大哥你也消消气,这样吧,他拿了你几个包子?我来替他付了便是。”李散木摸向自己的钱袋,事既然被他遇上了怎么也得管下来了。
大汉用“无缘无故替个叫花子买单是不是有病”的眼神打量了李散木一遍,没好气道:“两个,抖是大肉包子,统共十枚铜钱。”
街上车水马龙也没招围观,大汉数对了铜板就息事宁人走了,一旁的封沉邑却皱了皱眉,想必是嫌自己多管闲事。
“诶,别躲了,没事了。”李散木拍拍身后的小叫花子。
那小叫花探出头见大汉已然走远,便赶紧松开了李散木,扑通跪地磕了两个头,忙不迭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李散木想把小叫花拉起来,他这人吧就是对小孩儿于心不忍,却不想,那小叫花如何也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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