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以前是老爷子爱来这，她个小尾巴自然跟着，简初小时候酷爱折腾各种花花草草，这庙里的花草树木没少招她的魔爪荼毒。

老和尚便调笑说说这小丫头是五行缺木啊，以后就叫木木吧。老爷子笑着应下来，只是当乳名叫着玩。

简初又看了会，望向沈泽修，“这周围环境挺好的，你要是累了也有地方休息，师父会带你去。你要是要走……”

话没说完，沈泽修便道：“我等你。”

简初起身道，“好吧，那我们一起回去。”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捏了颗黑子落下，很轻的对着胖和尚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

“那臭丫头从小到大就做不到观棋不语……再来再来。”胖和尚忙不迭的搅乱棋盘上的棋子。

沈泽修看着棋盘抬了抬眉，依着胖和尚重来一局。

快到晌午时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沈泽修被了然师父拉着又大战了几个回合又几个回合，正难分胜负，两人坐在雨里都没起身的打算。

一群青衣和尚三三两两的走过，了然师父这才醒觉。

两人相视一笑，便都起身了。

沈泽修随着了然走进内堂，一杯清茶一个蒲团，靠在一边静坐着，看着外面的雨丝间或和了然师父聊上几句。

临近午饭时了然领着他去了斋堂，都是些简单的时蔬，吃起来果真如简初所说的十分鲜美。

沈泽修想起简初说起这斋菜时发光的双眼，吃着吃着不由好笑起来。四下看了眼，并没有看见小姑娘的身影，周围都是僧人，便没有出声询问。

斋饭过后了然指着前院大殿的塔尖，告诉他可以四下去看看，今天还有讲经的大和尚，有兴趣可以去听听。累了也可以去西边那屋子随意找个地方小憩会儿，说完施了施礼便走了。

这会儿雨已经小了许多，不过天色看起来依旧阴沉沉的，沈泽修站在廊下看着对面斜角处的一丛佛甲草出神，自从来到这小城，他发呆的时间格外的长，人也显得柔和不少。

他一身黑衣原本与这古寺格格不入，却又似乎与这雨气融为一体，自成一景。

有小和尚举着竹伞路过，见了这生人也未做打扰，施施礼便匆匆离去。

相比大殿那边的人流匆匆，这偏殿的内院鲜有人出没，倒显得格外幽静了。

沈泽修站了一会儿有点犯懒，便向着了然所指的西院走去，一路上郁郁葱葱，竹簧叠翠，除了偶有几个和尚并没有什么游人。

正想着随意找个地方休息会儿，便见着竹林掩映下的一处屋子，半掩上的窗内飘出渺渺青烟，走近了便看见伏案的小姑娘一截嫩白的颈子和头顶的发旋。

沈泽修绕过窗子进了屋内，也没出声，背对着简初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看着远处一簇簇的小蜡花出神，没多久便合上眼，也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

简陋的屋子挡不住这连绵细雨带来的湿气，坐的久了便有些阴冷。

简初抬起头时已经到了午后，桌上燃的香只剩下下点点青灰，窗外雨虽停了，天色依旧显得阴沉沉，她放下笔左右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卷好抄完的经文放置在一边，看着窗外的天气怔怔出神。

三年了，老爷子那时瘦得不成形，临去了，简初甚至觉得也好。

老爷子幼时是个少爷，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颠沛流离，一大家子人到最后也寥寥无几了。家里人护着他出走，后来好不容易在这偏远地方安定下来，又遇上一场文化洗礼……幸得平日里老奶奶为人热情和善，老爷子虽性子孤傲却一身书卷气，那时老太太太也不怎么放心让他出门，不出门自然也得罪不了多少人。所以当时后院里老爷子悄悄藏了好些个和尚的事，也便无人得知。

简初幼时常常被老爷子带着来这寺庙听和尚讲经，大多时候都是睡的口水横流。老爷子都是随她睡，有时自个儿听着听着也睡了，醒了便随着她四处玩闹，偏殿的菩萨像还曾经给她抠掉一小块漆。

老爷子从不呵斥她，来听讲经时就跟老太太听戏时一个模样，靠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一群和尚诵经，没什坐像的样子带着点少爷气性。

但大多时候他来寺庙都是在抄写经书，简初小时候不懂，只知道爷爷写字的时候很严肃，她都乖乖的靠在一边打瞌睡。大了些，爷爷说那是告慰亡者。

简初似懂非懂，后来长大些夏夜里乘凉时，奶奶总会说起旧事，简初便想，或许故事里的这些个人都已经是亡者了。

在老爷子最难捱的那段时日，简初问过庙里老和尚，“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老和尚披着袈裟，慈祥的看着她“小木木，果报不能从一生来看，要从前生，来生来看……”

简初听不进去，她在大殿的佛像前跪了一夜，老和尚来了又去，最后只能叫来了然陪在一边，没人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

没几日，老爷子最后还是去了。

简初没有哭，十几岁的小姑娘，眼神冷淡的看着一群和尚诵经，至此再也没跪过哪一路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