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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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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会进行得很快,时郁奶奶生前没什么来往的朋友,死后前来吊唁的也不多。

她这一生活得很不轻松,她的丈夫是个蛮横凶戾的人,她在丈夫经年累月的强势下活成了一个罪人,粥煮糊了都要心惊胆颤,怪上自己一天。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她将之视为自己一生苦难的安慰和补救,在他身上倾尽爱和心力,但是一场工厂事故,她的希望没了。儿媳妇过不下去,在一个夜里偷偷离开,她的丈夫气得生了病,没两年也去了。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独独自己的生活那么难呢?但是想也没有用,她闹也闹过,哭也哭过,发现生活并没有因此对她仁慈一两分,她也就认命了,带着自己的小孙子,每天弓着腰地讨生活,后来好不容易得了怜悯,找到一个在家门口扫大街的活,从此过得更加地谨小慎微,很怕给人惹麻烦,把这来之不易的一份安稳也给弄没了。扫地的时候遇到乱丢瓜子皮的人,也不太敢像别的同事那样破口大骂,只默默地在人后把垃圾扫干净。

她活得那么小心又用力,但是这个世界待她并不温柔。

连她唯一的孙子,对她也不算很好。

追悼结束了,本来就不多的宾客也尽数散去,中间似乎还有记者来过,时郁记得模模糊糊,不是很确切。

关于这些,很多是厉逍在帮忙。大概是觉得他可怜,这段时间厉逍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了他很多。

厉逍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了,回来看见时郁还跪在灵堂前的蒲团上,脊背好像已经僵硬了。

他上去扶起时郁,对他说:“送完奶奶,该回去了。”

时郁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影,因长时间没有进水,嘴唇也干得裂皮了,他的眼珠迟钝地动了动,才看见厉逍在自己眼中似的,他张了张嘴唇:“……回哪里?”

他的两片嘴唇干得黏在了一起,又一直没有说话,这样一张口,黏住的两片皮被强硬地分开,撕破开了,溢出了一点血,但时郁没有察觉到痛似的。

厉逍看着他灰暗下去,蒙了层阴翳的眼睛,心中觉得不忍,到了几乎有种酸痛的地步。

他用力地抱了抱时郁,对他说:“跟我回家吧。”

他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放不下时郁,也不忍心让时郁待在只有他奶奶遗物的屋子里,他想带时郁回家,好好照顾他。

若是以往,时郁应该会对来自厉逍的这个邀请感到十分地快乐。但是眼下,他的生机在巨大的死亡面前暂时沉寂下去了,面对厉逍,也难以重拾往日的热情。

他也知道厉逍是在可怜他。

但他还是跟着厉逍回了家。

厉逍帮时郁洗了澡,帮他穿上睡衣,帮他吹干了头发,他像照顾一只离开母猫的小猫一样,温柔而呵护地照顾时郁,最后把时郁抱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时郁躺下之后,仍然张着眼睛,眨也不眨,毫无生气地盯着头顶天花板。他的眼睛干肿,里面有明显的血丝,黑眼圈也重得可怕,是哭过和失眠的结果。

厉逍又开始哄他睡觉,温声地对他说:“乖,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他哄他说:“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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