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名王座(12)(1/2)
沉重雨声在窗扉奏响,惊雷。
张栩猛地睁眼,房内一片昏暗,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拭去冷汗。
急促呼吸声伴淅沥雨声。
惊雷又炸响,青白电光扑向落地窗页,令房间亮得发蓝。
张栩在这瞬间看到床脚一个高挑身影、一对幽静的白瞳,他惊呼一声:
“你真的来了!!”
英只是笑。
张栩从床上坐起,试探:“你一直站在这?”
黑暗里响起不紧不慢的声调,“等你睡着以后。”
张栩想到他一边睡一边被一对白眼睛盯着,打出冷颤,“……不需别人动手了,我看哪天单你一个就能把我吓死。”
英走上前,缓慢的脚步声压过雨声,张栩感到身旁床垫下陷,一股寒意穿过被褥,笼罩住他身体里外。
英压在被子之上,脸凑近张栩耳旁,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没人能让你死,除非我动手。”
张栩转过头,挑衅般地看着那双半透明的白玉眼瞳,“那这位大魔王、大人物,您怎么不快动手?”
英挂上那副不要脸的笑容,阴阳怪气叹道:
“谁能对救苦救难的大圣人动手呀。”
“别叫这外号!!”
英装模作样地叹一声,躺到张栩身侧。
静默。
雨声、雷声、呼吸声。
冰凉发丝拱在张栩颈窝,英的眼睛是房间里的唯一光源。
张栩表情缓缓放松下来,他盯着一旁的黑暗,嘴里尝出苦涩。
“来看我最后一面?想不到我竟有这样的殊荣。”
“那可不正是,想想看,你的小命被我救了多少次。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有幸能令我这样做。”英发出夸张的叹声,“我都要被我自己感动了。”
张栩一点也没被感动到,翻着巨大的白眼,“你的脸皮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我都想为你鼓掌。为我做事?你是为你自己做事。”
“张栩,这个态度不对,你得感谢我,像那些对我感恩戴德的畜生,甚至要跪下来亲我的脚趾首发
张栩面如菜色,是字面意义上的“菜色”。
他对英直言道:“你要是想看我的呕吐物,就继续说。”
英闭上嘴,但坏笑不改。
张栩长长叹了口气,他望向屋顶,那里房梁错落有致,一半被雷雨照亮,一半隐匿于黑暗中。
“等到龙脊之刃杀了我,世上就再也没有能克你的东西吧?”张栩顿了顿,“当然,除过你自己作死以外。”
“不错,龙脊第一次伤你,同时也被你体内龙珠创伤,再用一次,龙脊就该毁灭了。”
张栩喃喃道:“这就好……”
“怎么,你不该想办法逃命,顺便热切期盼我被弄死么。”
张栩目光缓缓移到英的脸上,英罕见地为他眼中的坚定退首发
“你是我妹,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只要我能,我会帮你挡下所有伤害。”
英愣了愣。
“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犯蠢。”
张栩只淡淡道:“你不懂。”
英笑了笑,“是,我太多不懂。”
她亦转过头同张栩一起望着错落的房梁。
“但我一点也不想懂。”
张栩没有在意英没头没尾的言语,她向来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张栩总结为她作为几千年前的老东西,记忆太满,所以精神错乱。
“我以为,你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人族,这样他们就不会蠢到浪费龙脊之刃动你。”
张栩摇头,笑起来,就像说一件常理中的事,“要是他们不对付我,就会反过来对付你。”
“他们本该对付我。”
张栩道:“你喜欢与天下为敌,也习惯做天下的敌人。可是你他妈整个脑袋都发疯,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弄死。这个龙脊我要是不帮你挡掉,不是我咒你,你铁定要歇菜了。”
英冷哼道:“这世上没东西能叫我歇菜。”
“忘了上次怎么被玄力之源反噬的?连条龙毛都没剩下。醒醒,你不是天下无敌。”
英昂起下巴,选择性忽略张栩前半句话,“天下无敌这个词就是为我造的。”
张栩抽了抽嘴角,“……还记得玄王怎么死的吗?”
英又洋洋得意起来,“被我吞了。”还要补充,“连骨头渣也不剩。”
“不。”张栩冷笑一声,“不是被你杀,是他自己把自己嚣张死了。”
张栩在英不可一世的脸上打量着,点头肯定道:“嗯,你现在就很有他的扑街样子。”
英不置可否,也没有生气。
她忽而将整个脑袋埋进张栩脖颈处,发丝光滑冰凉。
张栩不由得想起英十岁之前,记忆智力丧失,还是单纯到蠢但无害的“张羽”时候,她总每时每刻要当张栩的跟屁虫,连晚上睡觉也要挤一个被窝。
那时她也这样拱在张栩颈窝,汲取热量,虽然现在“张羽”已经变成了条恶龙,头发也变成那种能叫万物崇敬、万众胆寒的颜色,但触感和以前的“张羽”没有任何不同。
张栩想起曾经在英还是低智儿时许下的誓言——
守着他的跟屁虫妹妹,让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挡下所有诋毁和伤害,直到为她寻个世间最好的妹夫嫁走。
张栩看英这个疯样子,嫁谁都是祸害。
他心想——
没法看她嫁人,起码前面几条他能做到吧。
什么恩怨纠缠在此时都不值一提,张栩不信那些血浓于水的情感和记忆在英的脑袋里都不存在,他将颈窝那团白发揉乱,再一次强调:
“你是我妹,这事情你改变不了。”
-
张栩的呼吸逐渐平缓而富有规律,英知道他已进入睡眠。
英喃喃地道一声:“你出现得太晚了,早一点,我或许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岂止“早一点”,至少要早千年,在英堕入黑暗之前出现,将她从恶的泥潭中拖出来。
英跳下床,窗外仍旧雷雨交加。
冬境城的大雨可是一件极度罕见的事。
大概是为了迎接这条寓言之龙。
英听着鼓点般的雨声——
到底算不算晚?
还是说……来得及?
她觉得胸腔中有种温热的东西在生长,与那满腔冰冷的恶念格格不入。
想来这十六年短暂的重生时间,于她漫长无止境的生命而言不过短短一瞬。
但又同过去由杀戮和他人惨叫组成的千篇一律的黑暗纪年完全不同,她的恶念总被一个自以为是她兄长的张栩压制,更有一堆复杂、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感情填进空荡荡的、以鲜血和杀戮作慰藉的胸腔。
英想着上凰年为她挡龙脊的模样,想着张栩为她舍命的模样,又反复回想着“你是我妹妹,谁也改变不了”这句简单又复杂的话,表情愈来愈困惑,她知道,她遇见了一个对她而言的世纪难题。
而答案不再是杀掉谁、吃掉谁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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