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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珏放下资料，他呼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脸。
拿出以前的旧手提，又按照顺序把录像带下面压着的光盘给放进了光盘槽里。
这是一段视频剪辑，是有关少儿数学竞赛的节目。里面出场的人都有小白鸽，小白鸽穿着小西装，视频中的他很小又很瘦。总是很胆怯般，反应也比其他的小孩子慢很多。其中有一段是他背圆周率，背到后面越来越慢，他是真的背不出来了，话音中带着哭腔，抹着眼泪看着台下的观众席。
镜头一扫而过，观众席下是白鸽面无表情的母亲，她还很年轻，只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却浓妆艳抹，已看不出少女时期的清秀模样，她环着胸，就像一副冰像，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在白鸽母亲眼里，白鸽生而带罪，她无法找到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便把自己的所有怨恨转移到了白鸽身上。
这个节目邻珏很小的时候也看过，他小时候从来没有去过学校，自然也不会有玩伴。偶尔夜深了的时候，他就偷偷跑到杂物房，抱着腿用那里的小电视看这个唯一能够收到的节目。
他看着那些聪明且自信的孩子，扣着自己胳膊上被打的疤，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小白鸽的反应速度比其他孩子都要慢很多，抢答的题目他总是慢半拍，单答的题目却能答得上来，附加题有时候会出初高中的题目，需要用到板子和笔，白鸽总是写的很快，像是已经做过很多遍的快。但当要口述的时候，他就很难说清楚了，他的习惯从小就没变过，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会缓慢地眨眼，还会用手比划，说话也不清楚，总是颠三倒四、断断续续的。
被其他小孩子一对比，便很突出了，他努力想要回答清楚的样子笨拙地像个小鸭子。
小鸭子因为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是经常来参加节目，总是被人安排在角落的位置，因为反应的原因，他也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节目中获得过第一名，除了回答问题的时候，小白鸽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吵闹熙攘，节目中也没有其他小朋友和他主动搭过话，在角落安静地就像一团空气。但每次他只要一出现，邻珏就会盯着他看，后来他晚上偷看电视被发现了，又被毒打了一顿，杂物房从此上了锁，他就再也没见过小鸭子，再后来更是忘记了。
邻珏转了转无名指上的素戒，看着抹眼泪的小白鸽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白鸽后来再也没有上过节目，原因也写在了纸上。他和他妈当时住的出租屋里发生了一场火灾，当消防赶到现场，火势已经十分大了。白鸽的母亲被烧成黑炭躺在了客厅中央，而白鸽在阳台外面被发现，之后白鸽就被转去了福利所。
邻珏解开资料袋，资料袋里面都是有关于这场火灾的一些记录和白鸽邻居的口述，口述的音频是一个光碟，他带着耳机听了起来。
听声音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乡音太重，邻珏皱眉，边听边翻着资料袋，资料袋里还有口述的纸质版，邻珏便对着纸质版，边看边听。
“请问您和隔壁认识吗？”
“认识认识，隔壁的娃娃乖的很。”
说到这里，老太太像打开了话匣子。
“那娃娃的妈啊，没个妈样，每天都带不同的男人回来。像锁狗子一样锁着娃娃，狗链锁住娃娃的脖子，偶尔才带娃娃出门，还不给娃娃饭吃。老婆子看着娃娃像狗一样被锁在家里，隔着铁门看着我手上的酸菜包子，还不可得给娃娃吃几个吗。”
说起这个，老太太带上了哭腔，她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
“她打孩子的时候，这儿的人都听得到，娃娃一直在喊'妈妈，鸽鸽不会！鸽鸽真的不会！'我们都和她说，不要再打娃娃了，隔天就让他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我们门上泼红漆，我们那儿敢再管她家的事儿啊。其他人就更加不敢管了。我也不敢管了。但娃娃确实饿的可怜，有一天我从门缝里看到娃娃饿的在扒花盆里的草吃，娃娃太惨了，饿得没几两肉，我又偷偷摸摸地给他塞酸菜包吃。”
“她和那些男人，高兴了就买几颗糖果给娃娃吃，不高兴了就打娃娃。娃娃去了福利院也好，也好。”
邻珏两张纸交替看。最后看到了火灾详细记录和火灾的原因查明，记录了于那一年在火灾中救出一名男童，男童被锁在阳台里，锁链很长，是有预谋的监/禁。男童因为长期被虐待营养不良。还附上了一张白鸽没取下脖子上的链圈裹着军大衣茫然地看着镜头的照片。照片中的白鸽没穿鞋，露出的小腿到脚踝全是皮包骨头。邻珏在资料袋里抖了抖，抖出了一张旧报纸，报纸十分的黄，纸还很脆，邻珏小心翼翼展开，有一个大标题和新闻配图，配图用的就是那张照片，不过在白鸽的眼睛上打了马赛克。
那时候的网络不发达，而且因为这并不是全国性的报纸，只在一个小范围轰动了一时，并没有在网络下留下任何痕迹。
起火原因是，男童点燃了客厅的作业本。
音频到这里就没声了，邻珏看了一下播放时间，还有一半。邻珏听着耳机里的沙沙声，慢慢拖动着音频的进度条。
“你为什么要点火？”
“妈妈...妈妈...叔叔...鸽鸽...不理...”
男童像被吓着了，哭着道。他一哭，原本就不怎么能说清楚的话就更不清楚了。不用看纸质档，邻珏却也能听得出来。他仔细地听。
“妈妈...数学...和叔叔亲亲...说话...不...鸽鸽...”
“鸽鸽...亲叔叔...写...数学...听妈妈...妈妈...不理鸽鸽...”
“鸽鸽...不要...不要数学了...用妈妈...抽烟...烧了...”
音频沉默了很久，问白鸽的人像是在组织白鸽那颠三倒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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