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5（2/2）

朱塞佩看着烟雾缭绕里泽维尔深邃的眉眼，他那蜜棕色的眸子依然柔和而甜腻。即便这种柔和与甜腻都不属于自己，朱塞佩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温和的情绪击中了他的心脏，令他呼吸轻缓，嘴角扬起，甚至情不自禁的卸下了那副斯文面具。

他不明白这种情感的由来，也从未体会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朱塞佩总是把事情分得很清楚，试图阐释每一条利益的来去，究明每一种现象的本因。但他却弄不明白这种感情，实际上也弄不明白很多其他的感情。他是一位歇斯底里的工作狂，脑子被数据和账目塞得满满当当，没有闲暇去考虑一些毫无生产力的东西。而他自己，尽管披着一张魅惑而令人上瘾的皮囊，会开一些恶意而充满撩拨的玩笑，还是对于“爱情”两个字心存轻蔑和鄙夷。

所以当他注视着泽维尔那双眼睛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眼角都不会有褶子和细纹，并且随后还带着点羡慕嫉妒恨的，口头把泽维尔定义成：

“小鬼。”

泽维尔有些生气，他真是烦透了朱塞佩那副倚老卖老的做派。因为那位顾问先生似乎还当他是十多岁的小孩，又总是用一些骗人的谎话来敷衍了事，或者干脆将他从复杂事务中排除在外。尤其从全面战争以来，朱塞佩似乎过度担忧他的安全，总是对他进行一些婆婆妈妈的教导。泽维尔想到这里，又回忆起了自己在联邦饭店的那番发言，觉得有必要和朱塞佩重申一下自己的地位和志气。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对那位顾问先生说：

“朱塞佩，我想成为一个唐。”

“我知道我知道……”朱塞佩随口答应着，挥了挥手示意他打住。在经历过最初的惶恐与震惊以后，朱塞佩终于分析出了泽维尔此番言论的动机。他理解这种近乎是疯狂的一时热血，也理解这种想要获得别人认同的愿望，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今天的一切也来源于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可是，仅有这种冲动是不够的，甚至是注定一无所有的。因为意气是这世上最脆弱又最不可相信的东西，它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只有用成功才能栽培得茂盛繁密，但却经不起任何失败的风雨的打击。

在朱塞佩眼里，只有利益更接近与永恒。因此在他看来，泽维尔如果要成为一个唐，或者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他必须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做点什么，而不是在意别人的该死的目光。假设在未来的某天，当朱塞佩无论对泽维尔发表怎样的评论，那位小少爷都能心平气和的对待，逻辑明确的解释，并且永不动摇自己的目的。那么朱塞佩承认，他具备了成为一个人物的，最基本的能力。

而现在，泽维尔显然还不具备这种能力，因此他所说的豪言壮语也只不过是一些空洞无神的夸夸其谈。说到底，他连家族事务的运作都还没有彻底熟悉！但是这种夸夸其谈又不是坏的，起码他已经走出了迈向权力宝座的第一步。然而与此同时，许多人受限于自己的卑微，甚至不愿挪动他们的步子一分一毫。

只是这些又都不是那么的重要，因为就算万能如朱塞佩，也无法在平安夜的傍晚从商业街上找到任何一家开业的店铺。于是这位无所不能的顾问先生，和立志要主宰芝加哥的未来的唐巴罗内，只好面面相觑的站在空荡荡的街口，并且忍受着十二月的寒风。

“是我的工作失误。”

朱塞佩出于礼貌的率先承认了错误，却收获泽维尔一个看怪物般的眼神。他对此却毫不在意，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位顾问先生的神经实在强大得可怕。但纵然他有强大的神经，眼前的情况还是一筹莫展。

最后的最后，朱塞佩凭借他招牌式的笑容，从街边一户受巴罗内保护的家庭得到了一袋种类丰富的食材。那户人家的女主人盛情邀请他们一起用餐，但考虑到那圣诞树下狂奔着的三个孩子，朱塞佩和泽维尔少见的，意见一致的一边感谢着她的好意，一边婉拒了她。

于是一个小时以后，泽维尔和朱塞佩一起坐在房间的大床上，捧着那位顾问先生借用褐石大楼厨房做出来的奶油通心粉唉声叹气道：

“朱塞佩，我的顾问先生，你是不是只会做这一样食物？”

“你爱吃不吃。”

“难以想象，居然要一年到头都要吃着你做的东西。”

“泽维尔……”朱塞佩忽然举着盘子，跨到了那位小少爷的身上，他把一勺通心粉塞进了泽维尔的嘴里，然后用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又重复了一遍：

“你他妈的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