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1/2）

不久前我曾恳求你

欺骗我心中的爱情，

以同情，以虚假的温存，

给你奇妙的目光以灵感，

好来作弄我驯服的灵魂，

向它注入毒药和火焰。

——《普希金诗集·我们的心多么固执》

等到朱塞佩回到褐石大楼的时候，月亮已经挂上了楼顶的藤蔓雕花。月光穿过奶油花似的层层的云朵，投下一点斑驳稀疏的影子和冷冽飘动的晚风。

可是大楼里的灯光却依然亮着，依然全部亮着。尽管早已过了工作的时间，但这些实际上没有什么正经营生的员工们却好像是集体沾染了朱塞佩的毛病，竟然不约而同的，在这样的深夜里加起了班。

于是当朱塞佩推开玻璃转门以后，就看见大厅的水晶灯下，站满了荷枪实弹且表情严肃的打手。朱塞佩吓了一跳，并且由于前阵子被马尔蒂尼追杀所留下的心理阴影，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拔腿就跑。但谢天谢地，他身后跟着的是泽维尔，那位小少爷宽阔而厚实的胸膛，既阻挡了他逃跑的路线也唤回了他的理智。

因此，朱塞佩相当装模做样的整了整领带，用一副面具似的温和笑容遮盖了所有不堪。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成功在那群凶神恶煞的员工里找到了像兔子一样纯良无害的卢卡，而出于某种捡软柿子捏的险恶情绪，他对那位可怜的娃娃脸助理说：

“你带头的？”

卢卡听了他的话，察觉到了那话语里的低气压和莫名其妙的惊魂甫定，感到一阵提心吊胆。他从一群几乎比他高一个头的打手里挤出身体，然后小跑着来到朱塞佩的面前，竭尽全力的解释道：

“顾问，因为大家都想知道和谈的结果，所以……我对基督发誓，这真的不是我带头的！”

朱塞佩盯着他那小鹿似的，惶恐不安的眼睛看了看，忽然有些内疚和自责。这位顾问先生在别人的面前一本正经太过，导致如今开个有些恶意的玩笑也会引发一场战战兢兢的风暴。于是他从泽维尔的手里接过公文包，把里面的谈判书拿出来，然后弯下腰在卢卡面前晃了晃。

卢卡盯着那印着密密麻麻条款的雪白纸张，猛的松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庆祝婚礼似的口吻，提议去开一瓶香槟。很不幸，这个提议在被完全说出以前，就遭到了朱塞佩的白眼，并以它主人的唯唯诺诺告终。

朱塞佩看了眼泽维尔，用他那堪比奥斯卡的演技，从后者那完全不知所谓的眼神里读出了感谢和欣慰。因此，这位顾问先生像是确实接收到了泽维尔的命令那样，对大家说着贺年卡里才有的肉麻台词，并且最终成功的遣散了众人。

朱塞佩单独留下了卢卡，命令他把手上的谈判书传真给各个地区的角头，并且一定要明天下午以前，在所有的簿记点中，切实履行上面的种种条款。卢卡对此深感艰巨，但这是那位顾问先生的要求，他宁愿去陪着邻居大婶烤一整天的苹果派，也不敢表达任何讨价还价的想法。

而直到卢卡踩着皮鞋消失在泽维尔的视野中时，这位小少爷才终于找出了一点朱塞佩那奇妙行为的头绪，也才终于弄明白了先前在联邦饭店门前，那句“古斯塔沃想要我尊敬你，我就尊敬给他看”的个中含义。

泽维尔觉得好气又好笑，朱塞佩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来得圆滑许多，甚至可以为了稳定古斯塔沃方面的势力而作出一副谦恭温顺的样子，对他低头，向他请示。

“这个心口不一的**！”

泽维尔有些恨恨的想着，却又自愤怒里感到了一阵无可奈何的失落。曾有那么一个瞬间，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他以为朱塞佩对他真的产生了一点微小的认同和尊敬。他对此谈不上有多感动，却还是把这种想法深深的存在了心里。可是，以上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甚至在说出的时候还大概率的会遭到朱塞佩的嘲讽和辩解。

所以这种无可奈何的失落就显得尤为强烈，一直持续到他游魂似的跟着朱塞佩到了办公室的门前。朱塞佩其实多少察觉到了泽维尔的心情不佳，但他对这种心情不佳没有任何探寻的意愿，因为他既不是泽维尔的心理医生，也不是泽维尔的知心大姐，

或者大……叔？

而就在这种需要点智商的时候，朱塞佩那灵活的头脑却被一个该死的，毫无营养的问题塞得满满当当。他突然想起了今天上午，自己对着基督，玛丽亚，耶和华等一切所能想到的宗教人物所发下的毒誓——他再也不会和泽维尔上床了。但他不是那么确定，这位小少爷到底还记不记得这段旧愁，甚至不确定泽维尔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意提醒”而在他身上狠狠的发泄一下眼下的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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